第十五章(第6/9页)
现在他随时都会发现奥尔加在吸烟,然后就会大发雷霆,严厉惩罚她。
列夫灵机一动,他两步并作一步,走到奥尔加坐着的地方,轻轻一抬手,把她夹在两指间那根点燃的烟卷夺了过来。
“哎!”她抗议道。
格斯・杜瓦皱起了眉头,说:“你这家伙想要干吗?”
列夫转身走开,把香烟叼在自己嘴上。不一会儿,维亚洛夫看见了他。“你在这儿干什么?”他生气地说,“把我的车开出来。”
“是的,先生。”列夫说。
“跟我说话的时候,把那该死的烟卷拿下来。”列夫捏掉烟灰,把烟屁股塞进口袋,“对不起,维亚洛夫先生,我忘了自己是谁了。”
“下次别再让我抓住。”
“是的,先生。”
“去干活吧。”
列夫匆匆离开,然后扭头望了望。几个年轻人从座位上站起来,维亚洛夫高兴地跟他们一一握手。奥尔加显得有些心虚,给自己的朋友们做着介绍。她差点儿被抓个正着。她跟列夫四目相对,向他投来感激的一瞥。
列夫朝她眨了眨眼,接着走远了。
乌苏拉・杜瓦的客厅里只有少许几件饰物,但各有珍贵之处:由埃利・奈德尔曼创作的一尊大理石头像,一部首版日内瓦《圣经》,此外还有插在刻花玻璃花瓶中的单支玫瑰,以及镶在镜框中的她祖父的照片,他是美国最早开办百货商店的先驱之一。六点钟格斯走进家门,她正穿着丝绸夜礼服坐着读一本叫《好兵》的小说。
“这本书怎么样?”格斯问道。
“书非常不错,不过,矛盾的是,我听说作者本人是个可怕的下流坯。”
他为她调了一杯古典鸡尾酒,按她喜欢的配方,带有苦味,但不放糖。他有点儿紧张。他想,就我的年龄,本不该再害怕母亲的。但她有时会非常严厉。他把饮料递给她。
“谢谢你,”她说,“假期过得愉快吗?”
“非常愉快。”
“现在,我估计你已经忍不住想回华盛顿和白宫那种兴奋状态里去了。”
格斯自己也这样想过。但是,这段假期为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快乐。“总统回去后,我也马上返回,不过在这儿我玩得很开心。”
“你觉得伍德罗会向德国宣战吗?”
“我希望不会。德国愿意让步,但他们希望美国停止向协约国出售武器。”
“我们会停止吗?”乌苏拉有德国血统,布法罗几乎半数居民都是如此,但当她说“我们”的时候,她指的是美国。
“绝对不会。英国人的订单让我们的工厂赚了大笔的钱。”
“那么说,双方就陷入僵局了?”
“还没有。我们还在彼此相互周旋。同时,似乎是在提醒我们中立国家顶着的压力,意大利加入了协约国。”
“这会带来什么影响吗?”
“还不足以产生什么影响。”格斯深吸了一口气,“我今天下午在维亚洛夫那儿打网球。”他的声音听上去并不像他希望的那样自然随意。
“你赢了吗,亲爱的?”
“赢了。他们有栋草原式别墅。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暴发户罢了。”
“我觉得,我们以前也是暴发户,对不对?就在我曾祖父开商店的那会儿。”
“格斯,你有时候说话让人厌烦,哪怕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然后,她呷了一口饮料,感叹道:“嗯,这太完美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母亲,你愿意为我做件事吗?”
“当然,亲爱的,如果我能办到的话。”
“你不会同意的。”
“到底是什么事?”
“我想让你邀请维亚洛夫太太喝茶。”
他母亲慢慢放下杯子,显得有些谨慎:“我明白了。”
“你不打算问为什么?”
“我知道为什么,”她说,“只可能有一个原因。我见过他家那个让人着迷的漂亮女儿。”
“你不必生气。维亚洛夫在这个城里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也很富有。奥尔加简直是个天使。”
“就算不是天使,至少也该是个基督徒吧。”
“维亚洛夫家是俄罗斯东正教徒,”格斯想,倒不如把丑话统统摆到桌面上,“他们去埃德尔大街的圣徒彼得和保罗大教堂。”杜瓦家族是圣公会教徒。
“但不是犹太人,感谢上帝。”母亲曾担心格斯要娶雷切尔・阿布拉莫夫,他一度十分喜欢这个女孩,但从来没真正爱上她,“我们该庆幸的是奥尔加的目标不是钱。”
“当然不是。我觉得维亚洛夫肯定比父亲更有钱。”
“这就不敢肯定了。”像乌苏拉这种女人本不该知道钱的事情。格斯怀疑她们心里很清楚自己和别人的丈夫身家几何,只是装作一无所知罢了。
她并没像他担心的那样大发脾气。“那么说,你同意邀请她了?”他战战兢兢地问。
“当然。我会给维亚洛夫太太写封短信。”
格斯一阵欣喜,但另一种担心又袭上心头:“我得提醒一下,不要邀请你那些势利的朋友,省得让维亚洛夫太太自卑。”
“我没有势利的朋友。”
这话简直滑稽可笑,甚至不值得细想。“请菲舍尔夫人吧,她人很和蔼。还有格特鲁德姑姑。”
“好的。”
“谢谢你,母亲。”格斯大大松了一口气,好像在一场严峻考验中幸存了似的,“我知道奥尔加不是你梦想的那种做我新娘的女孩,但我相信你很快就会变得非常喜欢她的。”
“我亲爱的儿子,你都快二十六岁了。要是在五年前,我可能会想办法说服你不要跟一个来路可疑的商人女儿结婚。但最近我一直在想是不是该有孙子了。就算你现在宣布你要娶个离婚的波兰女招待,恐怕我最先关心的也是她够不够年轻、能不能生孩子。”
“不要操之过急。奥尔加还没答应嫁给我。我甚至都没有问过她呢。”
“她能抗拒得了你吗?”她站起来,吻了吻他,“好了,再给我来一杯。”
“你简直救了我的命!”奥尔加对列夫说,“父亲要是看见,准会杀了我。”
列夫笑了:“我看见他走过来,不得不迅速行动。”
“我感激不尽。”奥尔加说着,在他唇上留下一吻。
他吃了一惊。她不等他利用这个机会便撤回身子,但他立刻觉得自己跟她之间关系变得完全不同了。他紧张地朝车库四下看了看,但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她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他给她点着,学着格斯昨天的样子。这是一个亲密的姿态,让女人稍稍低下头来,任由男人盯着她的嘴唇。这感觉实在太浪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