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13/13页)
“他们不可以那样!”碧尖叫道,“他们不能让我们爱戴的沙皇退位!他是人民的父亲!”
“这可能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不相信你说的!这是个邪恶的谎言!”
门开了,格洛特往里面探了探头,显得很着急的样子。
碧抄起一只插着干草的日本花瓶往房间的另一头扔去。花瓶撞在墙上,碎了。
茉黛拍拍碧的肩膀。“好啦,好啦。”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她自己很高兴沙皇被推翻,但也很同情碧,对她来说,原来的生活已经彻底被摧毁了。
格洛特动了动手指,一个女仆随后走进屋子,显得很害怕的样子。他指了指摔碎的花瓶,女仆便开始收拾那些碎片。
茶具摆在桌子上——茶杯、茶碟、茶壶、牛奶和奶油罐,还有一只糖碗。碧狠狠地把这些全都扫到地上。“那些革命者会把所有人都杀掉的!”
管家跪下身子开始收拾残局。
“不要胡思乱想了。”茉黛说。
碧哭道:“可怜的皇后!还有她的孩子!他们该怎么办?”
“你最好躺一会儿,”茉黛说,“走吧,我送你去房间。”她托着碧的胳膊肘,碧顺从地被带了出去。
“一切都完了。”碧抽泣着。
“没关系,”茉黛说,“也许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艾瑟尔和伯尼两人正待在阿伯罗温,算是他们的蜜月。艾瑟尔饶有兴致地向伯尼展示她童年时常去的地方:矿井坑口、教堂和学校。她甚至带他到泰-格温里转了转——菲茨和碧都没在这儿——但她没带他去栀子花套房。
他们住在格里菲斯家,再次留宿在汤米的房间,省得回家去打搅外公。他们正坐在格里菲斯太太的厨房里聊天,这时,她那位无神论的革命社会主义者丈夫莱恩挥着手里的报纸闯了进来。“沙皇退位了!”他说。
他们又是欢呼又是拍巴掌。一个星期以来,彼得格勒发生骚乱的消息时有报道,艾瑟尔一心盼着最后的结局。
伯尼问:“谁接管了政权?”
“利沃夫王子领导的临时政府。”莱恩说。
“这么说,社会主义并没有获得全面胜利。”伯尼说。
“是的。”
艾瑟尔说:“高兴点儿,你们这些男人,事情总得一步步来!我们去双冠庆祝一下。我让庞蒂太太照看一会儿劳埃德。”
两个女人戴上帽子,然后大家一起去了酒吧。不到一个小时,里面便挤满了人。艾瑟尔惊讶地发现她的父母也走了进来。格里菲斯太太也看见了,说:“天啊,他们到这儿来干吗?”
几分钟后,艾瑟尔的父亲站在一把椅子上,要大家安静下来:“我知道你们在这里看到我有些吃惊,但特殊场合需要特别的行动。”他举着一只粉色的酒杯向所有人示意,“我并未改变保持了一辈子的习惯,老板好心给了我一杯自来水。”人们都笑了起来。“我来这儿与我的邻居们分享在俄国赢得的胜利。”他举起酒杯,“为了革命,干杯!”
人们欢呼,干杯。
“好啊!”艾瑟尔说,“爸爸进了酒吧!我从没想过会看到这一天。”
在约瑟夫・维亚洛夫位于布法罗的超级现代化的草原式别墅里,列夫・别斯科夫从酒柜里取出酒来为自己斟上。他已经不再喝伏特加了。跟富有的岳父一块生活,培养了他对苏格兰威士忌的品味。他喜欢美国人喝威士忌加冰块的方式。
列夫不喜欢跟姻亲住在一起。他更想和奥尔加有属于自己的一块地方。但奥尔加喜欢现在这样,所有的花销都由她父亲负担。列夫还没有能力,在此之前他只能困在这里。
约瑟夫正在看报,莉娜在一边缝纫。列夫朝他们举起酒杯。“革命万岁!”他炫耀似的说。
“你说话小心点儿,”约瑟夫说,“这对生意没好处。”
奥尔加走了进来:“给我倒杯雪利酒,亲爱的。”
列夫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喜欢差遣他做事,当着她父母的面他又无法拒绝。他倒了一小杯甜雪利酒递给她,就像一个侍者那样鞠了一躬。她娇滴滴地笑着,没看出这里头的讽刺。
他喝了威士忌,品味着那火辣辣的味道。
维亚洛夫太太说:“我真为可怜的皇后和她的那些孩子发愁。他们该怎么办呢?”
约瑟夫说:“他们统统会被暴徒杀掉,我一点也不惊讶。”
“真是太可怜了。沙皇做了什么,让革命者这么痛恨?”
“我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列夫知道自己最好闭嘴,但他控制不住,恰好又有威士忌壮胆,“我十一岁的时候,在我母亲工作的工厂举行了罢工。”
维亚洛夫太太责备地嘘了一声。她不相信罢工这种事情。
“警察把罢工者的孩子全都围堵在一起。那情形我永远都忘不了。我当时吓坏了。”
“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维亚洛夫太太说。
“警察把我们这些人一顿痛打,”列夫说,“用警棍打我们的屁股。就是要给我们的父母一点儿颜色看看。”
维亚洛夫太太脸都白了。她最受不了有人虐待孩子或动物。
“沙皇和他的政权就是这样对待我的,母亲,”列夫说着,摇晃着杯子,里面的冰块叮当作响,“所以我要敬革命一杯。”
“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格斯?”威尔逊总统说,“你是这儿唯一真正到过彼得格勒的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讨厌像国务院官员一样说话,但两种情况都有可能。”格斯说。
总统笑了起来。他们两人正在椭圆办公室,威尔逊坐在办公桌后面,格斯在桌前。“说说看,”威尔逊说,“猜一猜俄国人会不会退出战争?这是今年最重要的问题。“
“好吧。所有新政府的部长都属于某个冠以社会主义和革命这种可怕名称的政党,但实际上他们都是中产阶级的商人和专业人士。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一次资产阶级革命,赋予他们自由,以促进工业和商业。但民众想要的是面包、和平还有土地——工人要面包,士兵要和平,农民要土地。这些诉求对利沃夫和克伦斯基这类人毫无吸引力。现在来回答您的问题,我觉得利沃夫的政府将尽力逐步作出改变。特别是他们将继续这场战争。但工人不会满意。”
“最后谁会赢呢?”
格斯回忆起他访问圣彼得堡时,在摇摇欲坠、肮脏不堪的普梯洛夫机械厂铸造车间一个人向他展示浇铸机车车轮的情形。后来,格斯又看到那个男人跟一名警察为了一个女孩大打出手。他记不得这个男人的名字,但至今清楚记得他的长相——宽宽的肩膀和强有力的胳膊,还有那根残缺的手指,不过印象最深的是他那对燃烧着怒火的蓝眼睛,表情中带着一种无可阻挡的决心。“最后的赢家是俄国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