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9/10页)

安德烈说:“格奥尔基会跟他们讲道理,如果不行,我就自己去跟他们说。”

菲茨说:“看在上帝的分上,安德烈,讲道理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还没等安德烈回答,就听到有人在大厅里嚷嚷。

菲茨走到门口,打开一条缝往外瞧。他看见格奥尔基正在跟一个年轻的高个子农民吵架,那人长着一脸浓密的胡子,他猜测这位就是费奥多尔・伊戈洛维奇。人们围着他俩,其中还有几个女人,有人手里举着燃烧的火把。人群不断从正门涌进来。当地人的口音听起来很费劲,但他们重复喊着一句话:“我们要跟王子说话!”

安德烈也听见了,他走过菲茨身边进了大厅。菲茨急忙说“不”,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见安德烈穿着晚礼服出现在面前,暴民们嘲弄般发出一阵嘘声。他抬高嗓门说道:“如果你们现在静静离开这里,就不会惹出什么大麻烦。”

费奥多尔厉声反击:“现在有麻烦的人是你——你杀了我的弟弟!”

菲茨听见瓦列莉娅平静地说:“我应该待在我丈夫身边。”他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就已经进了大厅。

安德烈说:“我没想到伊万会死,但他如果没有触犯法律,违抗他的王子,那他现在仍会活着。”

费奥多尔猛地掉转步枪,举起枪托打中了安德烈的脸。

安德烈用手捂着脸,向后踉跄了一步。

农民们欢呼起来。

费奥多尔喊道:“你也尝尝这个滋味!”

菲茨掏出他的左轮手枪。

费奥多尔把步枪举过头顶。那杆莫辛-纳甘停留在半空的一瞬,犹如一把刽子手的斧头。然后他狠狠地抡下来,重重砸在安德烈的脑袋上。随着一声可怕的咔嚓声,安德烈倒了下去。

瓦列莉娅尖叫起来。

菲茨站在虚掩着的门前,扳开手枪枪管左侧的保险栓,枪口对准费奥多尔。但农民们把他的目标围挡起来。他们开始踢打安德烈,后者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瓦列莉娅想过去帮他,但她根本挤不进人群。

一个农民用镰刀刺穿了碧祖父那张面目严苛的画像,把画布划得稀巴烂。另外一个朝吊灯开枪,大吊灯哗啦啦摔落了下来,变成一地碎片。一条窗帘突然闪出烈焰,有人用火把点着了它。

战场上的经验让菲茨明白,勇气必须用冷静的考量加以调和。他知道单凭自己的力量无法把安德烈从暴民手中解救出来。但他或许可以救下瓦列莉娅。

他把手枪放回口袋。

他走进大厅。人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仰面倒地的王子身上。瓦列莉娅站在人群外围,徒劳地捶打着挡在前面的那些农民的肩膀。菲茨一把搂住她的腰抱了起来,疾步返回餐厅。他的伤腿疼得火烧火燎,但他咬牙坚持着。

“放开我!”她喊着,“我得去帮安德烈!”

“我们帮不了安德烈!”菲茨说。他换了手,把她背上肩膀,减轻了腿上的负担。就在这时,他听见一颗子弹贴着耳边嗖的一声飞了过去。他回头一看,见一个穿着军服的士兵一脸奸笑,正用手枪瞄准。

他又听见一声枪响,感到了一股冲击力。他觉得这次一定是打中了,但他没觉得疼痛。他疾步冲进与餐厅相连的那扇门。

他听见那个士兵嚷道:“她要逃跑!”

菲茨破门而入,另一颗子弹击中了门框。普通士兵没受过手枪射击训练,有时意识不到手枪远比步枪更难击中目标。他一瘸一拐跑着,绕过精心布置的桌子,上面摆放着银餐具和水晶酒杯,等待四位贵族就餐。他听见身后几个人追赶过来。房间的另一头有一扇通向厨房的门。他经过一条狭窄的走廊,进了厨房。厨师和几个帮佣已经停下了手里的活,惊慌失措地站在那里。

追兵离菲茨他们太近了。只要对方有机会开枪,他就必死无疑。现在必须采取措施阻止他们。

他把瓦列莉娅放到地上。她摇晃了一下,他这才看见她衣服上的血迹。她中枪了,但还活着,头脑依然清醒。他把她放进一把椅子,然后回到走廊里。那个奸笑的士兵朝他冲了过来,胡乱开着枪,后面几个人鱼贯而入,涌进狭小的空间。菲茨看见他们身后的餐厅和客厅都已经着火了。

他掏出韦伯利。这是一支双动模式的手枪,不用扳起击铁。他把重心移到自己那条完好的腿上,仔细瞄准朝他跑过来的士兵的肚子。他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那人像块石头一样摔倒在他面前。菲茨听见厨房那边传出女人惊恐的尖叫声。

菲茨继续朝后面的人开火,又放倒了一个。他射出第三枪,也是同样的结果。第四个人见势不妙缩回餐厅去了。

菲茨关上厨房的门。追兵会犹豫他是否躲藏起来准备伏击他们,这就给了他逃跑的时机。

菲茨抱起瓦列莉娅,她好像已经失去了知觉。他从未来过这座房子的厨房,但还是决定朝后面移动。他穿过另一条走廊,来到储藏室和洗衣间。最后他找到了一扇通到外面的门。

走到外面时菲茨已经气喘吁吁,伤腿疼得要命,他看见马车停在旁边,詹金斯坐在马夫的座位上,碧跟妮娜坐在车厢里,正在失声哭泣。一个战战兢兢的马童拉着缰绳。

他把不省人事的瓦列莉娅塞进车厢,自己跟着爬了进去,朝詹金斯喊道:“快!快走!”

詹金斯扬鞭催马,那个马童跳到路边,车冲了出去。

菲茨向碧问道:“你还好吧?”

“不好,但还活着,没受伤。你……”

“我没伤着。但我为你哥哥的性命担忧。”他心里清楚眼下安德烈肯定已经死了,但他不愿意把这话说出来。

碧看了看公主:“出了什么事?”

“她中了一枪。”菲茨仔细瞧了瞧,瓦列莉娅的脸色惨白,一动不动,“我的天啊。”

“她死了,她是死了吗?”碧问。

“你得坚强点儿。”

“我会坚强的。”碧拿起她嫂子毫无生气的手,“可怜的瓦列莉娅。”

马车冲下车道,经过碧母亲守寡期间住的那座小房子。菲茨回头看着那座大宅。厨房门外站着一小群沮丧的追兵。其中一人正举着步枪瞄准,菲茨按着碧让她低下头,自己也缩起身子。

当他再次向外张望时,他们已经跑出了射程。农民和屋里的用人从各个门里涌到外面。一扇扇窗户亮着奇怪的光,菲茨随即意识到整幢房子都被点燃了。正在这时,他看见浓烟从正门涌出来,橙黄的火舌蹿出一扇敞开的窗子,大火沿着墙壁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