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大人~男友的房间~(第7/9页)
对他而言,我是朋友的女儿,然而他从没把我当孩子对待,用主语明确、类似英语的日语,直率地和我交谈。
之后,我在纽约也结识了朋友,不用再给他添麻烦了。即便这样,有时还会打电话约他见面。不管是在一年的留学结束之后、漫无目的地待在纽约时,还是在回国后不时去纽约游玩时。
他现在依然住在纽约,从以前工作的公司辞职,自己开了一家公司,似乎没有回国的意思,和包括一只美丽的猫咪在内的家人生活在一起。
他偶尔因为工作回国,只要一和我联系,我便会抛下一切赶去赴约。他和在纽约时没有丝毫变化,西装革履,悠闲地跷起二郎腿,微笑着坐在那里。一看到他,我便把这里是东京、自己已经不再是二十来岁的女孩、已经工作、有了收入等所有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再次变回那个只喝可乐、只吃主厨沙拉、跟不上英语授课进度而脸色苍白、连自己都不知道将来该如何生存、衣着寒酸的女孩。
当然,此时我已不再衣着寒酸,在东京每天吃着美味的东西。有工作,有朋友,甚至还有了由丈夫和狗组成的新家庭。没有他的建议也照样去看展览、听音乐会,生活得非常快乐。然而,我却重新变了回去。
虽然没有明确的界线,但我觉得,曾几何时我似乎得到认可,成了他的朋友。
我不是朋友的女儿,而是他的朋友。这是一件美好的事。所以,每次去纽约,我都腆着脸皮去拜访他;当时的男朋友不敢介绍给父亲,却可以介绍给他。
时间的流逝虽然残酷,但偶尔也成就了美好的事情。在友情方面更是如此。
最近一次和他见面是在东京,是在他不知第几本书出版的庆祝晚会上(书名是《为了健康死也无悔!》)。他交游极广,晚会上来了许多各界的名流。
手持一小束鲜花掺杂在人群里跑到他面前时,他像往常一样,并且像对待其他女性一样,在我的脸颊上做了个亲吻的姿态,算是打了招呼。
在我还是他朋友的女儿时,这是绝不可能的行礼方式。
奇幻世界
曾经是热恋的对象,而分道扬镳后一次也不曾见过,这样的人只有一个。其他人现在也依然保持着偶尔见上一面的关系。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热恋之后各奔东西,从此再不相见,于是那个人便永远像年轻时那样、像深爱着自己时那样,存在于我的记忆中。我觉得这样似乎更美好。
但总而言之,现实并不会如此称心如意。
也许应当怪恋爱次数少的缘故,可即便这样,也经历了几次恋爱。我爱过的男人中,除了一个人之外,其余的都成了我的男友。
当然,在令人满意的人际关系中,友情是永远包含在内的,无论是同性也罢异性也罢,上级和部下也好,母亲和女儿也好,兄弟之间、夫妇之间,还有恋人之间也好。
正因为这样,我不愿意把这些人称为朋友。说什么“朋友般的恋人”,“和妈妈关系很好,妈妈就像最好的朋友”的大有人在,而我非常讨厌这样的说法。既然这么说,比如书,比如小布熊娃娃,再比如毯子,比如墙上的招贴画,称之为“朋友”似乎也未尝不可。但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状态也是存在的。对我来说,“朋友般的某某”便是这样。
因此在我看来,虽不愿把恋人称为男友,但上一个恋人就是男友。对本质(至少是部分本质)你知我知,相互有所了解,这种关系相当耐人寻味。
在这样的男友中,便有他在内。
和他现在大约一年只见一次面。说句不怕误解的话,我依然深深地爱着他,比以前爱得更深。我觉得恋爱情感早已荡然无存,而爱却在稳步加深。
他是个潇洒多情的男人,年龄比我要大出两轮,始终单身未婚。话虽这么说,但他基本是和女人生活在一起,是个徒有虚名的单身汉。
他一旦与某位女子坠入爱河,便对她赞赏有加,得意非凡地向我介绍,至今为止已经向我介绍了三位女子。
这第三位即现在的恋人,和我关系挺好。她喜欢弹钢琴,我家里有钢琴——不过是一架便宜的电子钢琴,她便经常来弹。据说他家的公寓是严禁弹奏乐器的。搬家不就行了嘛。
总之基于这种原因,她常来我家,而且是骑着摩托车。
她比我大两岁,是个心地善良、胆大有气魄的女人。我们之间除了他并没有别的共同话题,因此总是边谈论他,边吃黄油吐司、水果,或者她带来的奶油泡芙。
就在前一阵子,他(好像)又有了新的艳遇。她打来电话告诉我事情的前因后果,而此时,他和她之间已经谈妥——他与那位外遇对象彻底一刀两断,问题圆满解决。所以,她打电话来并不是需要商量什么,仅仅是想倾诉一番。
之后又过了几天,我和他久别重逢。他苦笑着告诉我,那天女朋友给我打电话时,其实他就在旁边。
理所当然地(我以为是这样),我提不出任何建设性的建议。诸如什么移情别恋也该适可而止啦,可别让她太伤心啦,这种话我既不喜欢说,也没资格说。我想她也知道这一点。我是他的女友,不是恋人,始终(哪怕他干了坏事)是他的同伙。
这天,我和他是在一个商谈工作的场合见面的,工作结束后一起喝了一个小时的茶。他对她(即同居的她)发现他另有恋情之后的态度大加赞赏,说她“所向披靡”。那时,我由衷地认为,他有一位像她那样气度恢宏的恋人真是太好了。
曾经相恋的男女要成为男友或者女友,恐怕有两个必要条件,一是彼此没有丝毫的依恋,另一个是双方都很幸福。幸福是一个含义模糊的词,不过我说的是生活安定,仅此而已。有工作有家庭有朋友有恋人,总而言之,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那样的话,久别后重逢时,彼此便可以成为虚拟的存在,虽然有点玩世不恭,但现实的羁绊却不至于袭扰对方。
在我憧憬的女性中,有一个叫库伊拉。就是迪士尼动画片《一〇一只斑点狗》中出现的那个手夹烟管的银发坏女人。我和曾经的恋人、现在的男友见面时,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库伊拉似的,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
这是一件心情舒畅的事,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
我恐怕是爱好奇幻世界的。这种情感形态与现实主义者的性情也许格格不入。
然而我想,女人对于男人而言、男人对于女人而言,原本就是奇幻世界里的存在。
无论何时、无论何人,总会在生活中遇到许多的坎坷。偶尔逃避到奇幻世界中去神游一番,有何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