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的孩子~Ⅳ~(第5/7页)

这附近有可以住宿的地方吗?我顺便咨询道。司机稍一停顿,回答说:没有啊。我一惊,一家也没有?没有酒店也没有家庭旅馆?到幕张去的话有很多,可是要住店得事先预约。他说。

转眼间到了海边。

“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家庭餐馆吗?”

我边付钱边问。说是十四号国道沿线有,但得走很远,还说可以在这里等我。我虽然感到过意不去,但拒绝的话未免太不明智,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车门开了,到达车站时已经感受到大海流动的气息,而现在,与黑暗的气息两相交混,变得越发浓郁了。

海!

下车后,我久久伫立在那里,沉浸在喜悦之中。这里是水泥和沙滩和谐组合的海滨,有很多帆船,林立的桅杆魅力无穷,是个美丽的地方。我在附近来回走了两圈,还在伸向大海的细细的水泥路上走了一走,站在道路的尽头,心情无比愉悦。

我大为满足,心想,到了十四号国道沿线的家庭餐馆要喝杯咖啡。回首望去,看见黑暗中出租车停在那里等我。

拉面而已

受到广播节目的邀请,作为嘉宾来到了横滨的广播电台。这里能看到大海、大桥和摩天轮,是个崭新漂亮的演播厅。虽然天阴欲雨,空气却不可思议地格外清澄。从大厅的窗子可以极目眺望房总半岛。

“您带什么乐曲来了吗?”寒暄后,年轻的导播问我。据说在这档节目中,每期都在对话之间播放嘉宾喜欢的四五首曲目,因此在电话中事先提醒我带上中意的CD或者磁带。

“是的。”我充满信心地回答,从包中拿出五六张CD。我喜欢音乐,还考虑到了季节因素,各种各样掺和着挑选了几张带来。

因为每张都是集锦,我解释了希望从中播放哪首曲子。

“这张请播放第六首《有摩天轮的街市》。”

导播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这张要第六首《走向西方》,曲子非常好,很雄壮。”

导播只是听我说,绝不插嘴说“噢,是《走向西方》啊”,也不做任何标记。我突然感到似乎多嘴了,很不好意思。

“这张嘛,是哪个曲子来着?反正每支曲子都很好听,都可以。”

我语无伦次地说罢,导播干脆地回答,噢,是吗,就把这张CD叠在了前两张上面。

虽说哪支曲子都行,但那只是开场白,其实我希望播放《告别的雨声》,自然,这种场合还要来什么“开场白”,是我的过错。

我对自己的失礼张皇失措,于是,其他的CD也都是这般:哦,这张也哪首都行,每首曲子都很喜欢。简直就像在讨好似的不断让步,有气无力地满脸堆笑。

我心想,这和那个是一样的。

所谓那个,是距离我家约莫十五分钟车程的一家拉面店。这家店口碑很好,任何时候去都得排队。那里的规矩是,客人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要求追加浇头、要求面条的软硬程度、决定是否要有油脂漂在汤上面。

总而言之是人山人海,店外列着长队,店内也得排队。在店内排队,就是站在柜台前吃拉面的人后面,像忘记写作业被罚站的小学生那样一字排开等着,这时店员上来挨个儿请客人点餐。

拉面、味噌拉面等等,几乎没有人这么简洁地点单,人们差不多都加了些什么,比如说:“叉烧面,面条要硬一点,加一些豆芽。”“拉面,大碗。加鸡蛋。汤里不要放油。”诸如此类。

如此写来很容易,但紧要关头我便不知所措。比如,想好了今天一定要吃面条硬一点的担担面,汤里没有油浮在上面(出门时反复思考过),可是事到临头,为现场气势所迫,勉强才说出:“汤面。”

非但如此,其实更多时候只会说:“拉面。”

可能是觉得点菜越快越好吧。我以前就不擅长速战速决。此外恐怕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店员们全靠脑子记。他们从不用笔写,而是飞速地用脑子逐一记住。他们神情严肃地请客人点单,我担心多嘴会打乱了店员的节奏,只得从头再来。

吃着并非心仪的拉面,我总是暗暗下定决心:过几天再来这里,到时候一定要点自己想吃的拉面。可是细细想来,这里的拉面,不管是什么拉面,并没有好吃到值得我如此反复光顾。

啊呀呀,真是的。

并非幻觉

在我家附近,有个匪夷所思的运动场,围着绿色的铁丝网,还有夜间比赛用的照明设施,却杂草丛生,不知是用于哪种比赛的,总是空无一人。有一次,我看见麻雀在那里练习钻铁丝网。大家都不相信,不过我真的看到过。

那是个星期天,彻夜工作之后外出散步,太阳已经高照,所以我想大概是七点左右。经过运动场时,发现一只麻雀停在铁丝网上。铁丝网的格子是四个角有点圆圆的菱形,麻雀将半个身体钻进这格子里。起初我以为是不小心被卡住了,以前在其他地方,曾经看到过松鼠被卡在破损的铁丝网上动弹不得。人一凑近,松鼠便因恐惧而挣扎,铁丝就在松鼠身上越卡越深无法解救,结果那一次是通知警察前来帮忙解救的。

但是,麻雀似乎不是被卡住的。它以惊人的柔软把身体缩到一边挣脱而出,在附近飞翔盘旋了一会儿后,又停在铁丝网上,把半个身体钻了过去,直到再无法动弹的时候,又机灵地将身子缩回来。我呆立在那里,看着麻雀再三重复这一动作。

突然,麻雀改变了方法,不是停在铁丝网上,而是增加了助跑(也许该说是助飞),笔直地冲向那菱形空格。

轻松漂亮地钻了过去。

那一瞬间真是爽快透顶。麻雀几乎以直角冲向天空,在运动场内欢悦地翱翔盘旋。我也怀着畅快的心情回了家。

然后,这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夜晚,走在运动场的旁边,噼噼啪啪地传来了巨大的响声,我吃了一惊,停下脚步。响声多次重复。噼噼啪啪,噼噼啪啪。花了好几秒钟,我才发现似乎是飞虫撞击在照明灯上发出的响声。照明灯发出泛着紫色的白光,位置非常高,睁大眼睛也看不到飞虫的影子。响声好大。

这草也真够茂盛的。我透过铁丝网,注视着长得高高的野草。好些日子没走这条路了,这里没人管理吗?野草长得几乎高及我的腰部,玩命似的穿出铁丝网,伸向路边摇摇摆摆。绿色焕发着生机,在夜色中狂妄得令人心烦。

在这野草丛生的运动场上,有人在玩橄榄球。是三个人,还穿着运动服,红色基调的条纹上衣和短裤。体型强健,但是不年轻(即便客气,也不得不说是老年)的男人们,抱着球弯着腰拼命疾奔,再抱着球倒地。倒地时那勇猛的劲头简直令人担心会不会出事。然后站起来,再跑,再倒地,三个人你推我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