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一提的物件们(第5/13页)

蛋糕这个词会唤起小小的甜蜜的幸福。重要的是这种感觉,和具体是哪种蛋糕毫无关系。

你喜欢什么?毫不犹豫地回答,蛋糕。我想在这份单纯里活着。

垫板

垫板是我的必需品之一,一直如此,所以也没多想。最近注意到没有几个成人在使用垫板。

小时候大家都在用,它和铅笔、橡皮一样是必需品。大家是什么时候开始不用的呢?

在笔记本上写字时,不用垫板让我觉得不舒服。已经不是小孩,自动铅笔不会在纸上戳出洞来,但还是不踏实,担心用力写会在下一页留下印迹。如果大家是在克服这种担心的过程中长大的,我大概是错过了什么吧。

写稿子的时候也用垫板,却不是拿来垫。我不会用打字机,而是原始地在稿纸上填字,这时握铅笔的右手小指不断挪动,手和稿纸弄脏了令人生厌,就把垫板贴在右手下面。每写一行,把垫板从右往左挪一下。

在旅途中写稿子的时候,也要带上垫板。

大家普遍认为只有孩子才用垫板,垫板几乎没有好的设计。人们或许认为设计无所谓,而我一直放在眼前使用,很在意色调和图案。我当然希望垫板足够硬,可很多都是软塌塌的氯化树脂做的。

垫板的大小没什么选择也令人遗憾。在人前往备忘本上写约定,备忘本小而垫板大,真难看。

没准文具公司的人读了这篇文章,会生产成人用的垫板。我这么想着,写下了小小的不满。

卸妆油

化妆品中,我最喜欢卸妆油,可以说是热爱。

最近的化妆品都“防水”“防汗”“牢牢吸附在肌肤上”,让人觉得透不过气。皮肤上附着什么让我腻烦,讨厌袜子、项链、皮表带手表。

既如此,不化妆就好了。但化妆与其说是虚荣,更是让自己精神安定。

首要的是,要是不化妆,就不能用卸妆油了。没有卸妆油的人生很无聊。

卸妆油也有各种各样,乳霜状的,乳液状的,清爽的水状的,泡沫状的,啫喱状的,油状的,膏状的,还有用水在手掌里融化的粉状,真是有趣。颜色气味也各式各样,令人愉快。

我中意的是西柚味的乳霜状和杏子味的啫喱状卸妆油,喜欢那挤在指尖时充盈的感触和清洁的凉爽。

比如一整天穿着不合脚的鞋子奔波的深夜,回家路上念佛般在心里唠叨想脱鞋想脱鞋想脱鞋,又比如牙疼的时候,除了牙疼牙疼牙疼想不了其他的状态。和这相似,到了晚上,女人们会想:想卸妆想卸妆想卸妆。

然后站在镜子前,面对清洗与卸妆的愉快,以及随之而来的轻松的暗夜。

旋转喷水器

上小学时讨厌学校。

我不是逃学儿童,但讨厌小学。装着清洁黑板擦机器的走廊,飘着当天的饭味的院子,休息时间开始和结束时孩子们一齐踩踏出巨响的鞋柜踏板,兔子小屋,这些东西一个个让我心情沉重。

我并不是要挑剔当时上的小学,只是个人的毛病。那时我大概是不喜欢小学吧。

其中只有一样喜欢的东西,就是旋转喷水器。

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旋转喷水器的情形。那是晴朗的白天,正在上课,无意中往窗外看。空无一人的校园里,它在咕噜咕噜地转。飞溅的水沫在阳光下亮闪闪地跳跃着落下,水滴飞得老远,简直难以置信。

我惊讶于它的美,还以为校园里突然出现了喷水器,而且它比我知道的任何喷水器看上去都自由舒展。软管由于吸上来的水流而自动弯曲跳跃,也很有趣。真是美好的装置。

我能断言,小学六年间,最感动的就是那个瞬间。

旋转喷水器这个名字,是那天回家学会的。想不起是父亲还是母亲教的,但记得当时想:真是刚刚好的名字。并非因为我懂英语,只是莫名地觉得合适,觉得是好名字。那时我决定长大后一定要买一个,但直到如今,还是个梦。

印迹

经常制造印迹,四处都是。

比如垃圾桶的盖子。一踩踏板就能翻起盖子的垃圾桶,盖子每翻一次,内侧的弹簧就会在墙上蹭出印迹。可垃圾桶大抵都放在墙边,不会为了保护墙壁放在房间中央。

比如四脚梯。从厨房柜子里拿东西,换灯泡,清理楼梯中间的窗子,这些时候四脚梯不可缺少。可是它又大又重,搬动的过程中会掉下来或磕磕碰碰,碰到楼梯拐角或者自己的膝盖。

对于印迹,我一点也不在意,无论是自己还是丈夫留下的。我觉得没办法,这跟污渍不一样。

可我丈夫正相反,对印迹似乎比污渍更在意。无论是墙上的新印迹,还是我制造的新印迹,他都绝不会放过。

“这么在乎印迹,真傻。”有一天我评论道,“只要活着,东西和人都难免会受伤。相比起来,还是在意污渍更合理吧?印迹消除不了,而污渍可以消除。”

丈夫不动声色地说,不对。“污渍的话,想去除就可以去除,可以放在一边。弄脏是不可避免的,而印迹可以避免,所以你要小心点。”

我吃了一惊。人(即使是一起生活的人)的想法为什么如此不同?

“无法避免的是印迹吧,总是事出突然嘛。”我申辩,“生活中总会留下印迹,墙壁也好,地板也好,你也好我也好。”

一边申辩,一边难过起来。

酸奶

我喜欢酸奶,经常喝。喜欢不加甜味、口感浓稠的,自己加入蜂蜜喝。

父亲住院时,不像平日那么康健,他努力吃下医院的饭菜,跟家人拍胸脯:“我吃了这么多!”可有一次,酸奶剩下了,盖子都没打开。

“不喝了吗?”我问,“我想喝呢。”

父亲看了一眼托盘里的酸奶,厌恶似的皱皱眉:“我想喝,可这个酸奶不行,不能喝。”然后他扬了扬下巴说,你看。我看了看,还是不明白,那就是普通的酸奶。

“写着‘含有鲜奶[2] ’。”父亲貌似不快地说。果然是这么回事。

“含有鲜奶呀,含有鲜奶。”父亲强调,“感觉不好,我喝不了。”

“是因为读作鲜奶才不对吧,读成生奶?”

“生奶?没这样的日语,意思不明不白。”

“那,现奶?”

父亲一脸轻蔑:“瞎念,真好意思。”

我不知道正确读法是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酸奶不都是用鲜奶做的吗?但父亲在意的不是这个问题。

“我喝不了。”

就因为酸奶包装上的一个词,他当真不高兴了,这性格真的很像我们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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