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第三十七章 论父子相像(第8/8页)

我的上帝!夫人,我讨厌做个笔头上的强者,而在其他方面是个废物和愚人。我宁愿是个愚者,也不愿误用我的资质。愚蠢的无知自然使我无缘得到新的荣誉;如果我不失去我获得的一点点东西,在我已是很大的收获了。这幅死气沉沉的画像不但剥夺了我的生动天性,也不符合我精神焕发时的状态,我已大大失去了当初的锐气,步入暮景和晚秋。我已沉入釜底,不久将散发臭气。

目前,夫人,如果我不是受到学者的鼓励,我决不敢斗胆去触动医学的神秘性,因为您和其他许多人对它非常尊重。学者中有两位是古代拉丁人:普林尼和塞尔修斯。如果您有朝一日读到他们的作品,您发现他们谈到医学比我还尖刻。我只是刺激它,他们要掐死它。普林尼嘲笑得尤其厉害:医生把病人折腾一番以后没有收到药石之功,他们在无计可施时就发明了这种巧妙的脱身之计,把有的人交给许愿和奇迹,把有的人送进温泉浴(夫人,请不要生气,他谈的不是山这边的温泉,那些都是受到您家的保护,属于格拉蒙家的)。

他们还有第三种摆脱我们的办法。他们给我们看病久治不愈,我们稍有微词,他们为了推卸责任,决不会再动脑筋讨我们的好,干脆把我们送到某个空气清新的地方。

夫人,我说得也够了,允许我回头再把我的话说下去,刚才我为了跟您闲聊而离了题。

这次好像是佩里克莱,当有人问他身体怎样时,他回答说:“您看这里就知道。”他指指挂在脖子上和手臂上的符咒。他的意思是说他病得很重,既然他已经到了迷信这些无聊事、身上戴了这些玩意儿的地步。

我不是说我不会有一天也受这种可笑的看法的冲击,把自己的生命和健康交给医生支配;我也会陷入这类的疯狂,我不能保证在未来坚定不移;那时若有人问我身体如何,我也会像佩里克莱那样说:“您看这里就知道。”伸出我的沾有十克鸦片膏的手,这是生大病的明证。我的判断力也会大打折扣;如果缺乏耐性和害怕在我身上占了上风,可以认为我的灵魂在发高烧。

我的祖先遗传给我对医学和药物的天生反感,我费心打这场我并不十分了解的官司,也只是对这种反感的支持和安慰,为了说明这不是一种愚蠢的倾向,其中还有一定的道理。同样,当人们看到我在病急中还是那么坚决抗拒人家的劝诱和威胁,不要认为这纯然是顽固不化,或者这个人就是讨厌,或者还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矫情呢。然而这不是一种正常的欲望,这种跟我的园丁和骡夫并无二致的行为,有什么可以引以为荣的呢。当然,健康是一种实在的、肉体的、甜蜜的欢乐,我也不会踌躇满志,把它去换取一种想象的、精神的和虚无缥缈的欢乐。荣誉,即使是埃蒙四杰[14]的那种荣誉,对我这样一个性格的人,就是只要肠绞痛发作三次可以换到,也是代价太昂贵了一点。

那些喜欢我们的医学的人,也可以有他们的有利的、有力的、有道理的看法。我不憎恶跟我的怪念头不同的怪念头,我看到我的判断与其他人有矛盾决不会不高兴,也决不会因意见相左而与大家格格不入。恰恰相反,大自然的最大原则是不同;外貌不同,精神更不同;因为精神的质地更柔软,更易于塑造;我们脾气性情相同,我们目的意图相同,这是很少见的。两个人的想法完全相同,就像两根毛、两颗种子完全相同,这在世界上是不存在的。世界的普遍品质,就是万物皆有差异。

[1] 原文为拉丁语。

[2] 原文为拉丁语。

[3] 原文为拉丁语。西塞罗语。

[4] 原文为拉丁语。

[5] 原文为拉丁语。

[6] 原文为拉丁语。

[7] 原文为拉丁语。

[8] 原文为拉丁语。其实只是指蜗牛。

[9] 原文为拉丁语。

[10] 原文为拉丁语。

[11] 指《伪经》上的记载。

[12] 阿萨(公元前910—前870),犹太国王。

[13] 玛格丽特·多尔·德·格拉蒙,杜拉领主让·德·杜尔福的遗孀。她是著名玛戈皇后的宫廷夫人,参加她的深宫密谋。

[14] 法国民间故事叙说查理曼大帝时代埃蒙一家四个儿子的传奇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