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纳利先生的公寓(第9/10页)
后来遇见一个搭出租车去奥林帕斯村的希腊人,他说:“捱到奥林帕斯之前我几乎不敢睁眼睛,一直祈求神明保佑,从没见过那么可怕的场景。”想必路况相当恶劣。
这样,在卡尔帕索斯就无事可干了。餐馆试了几家,味道都称不上有多好。于是我们歪在宾馆附近一家名叫“SEVEN ELEVEL[10]”的咖啡馆(或许你不信,还真叫这个名字)晒太阳、喝着啤酒看书。这里名字虽离谱,但菜的味道不坏。色拉鲜美,炸薯条十分了得,还能提供地地道道的汉堡包。在希腊要汉堡包,一般都有名无实,是一看让人怵目惊心胸口堵胀的劳什子,而这里的汉堡包则是百分之百美国化的汉堡包,肉爽脆可口,元葱和西红柿也放得毫不马虎。面包也是汉堡包专用的圆面包,芥末也恰到好处。这或许是美国移民的功绩。价格也算便宜。三瓶啤酒、色拉、汉堡包、炸薯条,才一千日元多一点点。我们一天去两次这家咖啡馆。
如此这般,我就卡尔帕索斯记得的不外乎不讨人喜欢的意大利希腊混血儿租车站老板加特里斯和“SEVEN ELEVEN”爽脆可口的汉堡包。此外就是芬兰游客多得一塌糊涂。不知此岛何以让芬兰人着迷,波音727包机满载乘客从赫尔辛基一架接一架飞来。进饭店也好进宾馆也好,必有芬兰文说明书。为何芬兰人对此岛情有独钟呢?我也莫名其妙。
这就是卡尔帕索斯。若问我是否还想去一次,我想我只能回答眼下还不大有那个心情,倒是对不住卡尔帕索斯岛上的各位居民。
选举
在希腊,选举投票既是国民的权利,又是其义务,宪法上分明有此规定。因此,无正当理由不去投票,将作为违法行为受到法律惩罚。我想这大概是日本的选举同希腊的选举最大的不同之处。
至于这种强制投票制度作为选举方式是否正当,我一下子难以判断,不过细细考虑起来,选举的事希腊远比日本拥有悠久的历史,自己恐怕不处于可以就此说三道四的立场。总而言之,有选举权的国民必须去投票站投票才行。
此外——这个自然烦琐——投票必须在自己的出生地进行。这意味着,在塞萨洛尼基出生而住在雅典的人,必须回到自己出生的村庄或市镇,在那里的投票站投票。
我又对这项法律的宗旨、目的糊涂起来了。难道不是么?在雅典投票也好在塞萨洛尼基投票也好,一票不都是一票吗?何苦非回到家乡投票不可呢?也可能是为了防止因城市人口集中而使得“一票”的价值发生偏差。但若是那样,制定别的制度来纠正“一票”的价值偏差岂不更妙?我就此问过几个希腊人,但都没得到令人释然的回答。
那么,回家乡投票这个制度首先出现的问题是什么呢?不用说,是交通拥挤。毕竟全国男女一齐回老家,这个时间里无论汽车电车还是飞机轮船抑或道路全都人满为患,水泄不通。对号座位票一个月前即一抢而光。独自出行的游客如果稀里糊涂撞上这个时间段,那只能说是一场悲剧。哪里也动弹不了,只能原地不动。
1989年6月18日是希腊大选日。前面写到上次(1987年)也赶上了选举,但那时是统一地方选举,这次则是选举全体国会议员,远为热火朝天。无奈,这期间我们决定去乡下。留在城里的话,选举前后店铺不开门,全然无事可干。我们避免和公共交通工具发生关系,在雅典机场的服务台租了一辆车。这样,选举期间一直在伯罗奔尼撒半岛悠然游逛。不然不然,较之悠然游逛,准确说来,更是只能悠然慢逛。这二者之间是有很大区别的。
伯罗奔尼撒山高路险,加之在罗得岛吃了大苦头,所以这回打算租一辆可以放心的日本车,就租了辆日产CHERRY(大概即日本所说的PULSAR),不料这家伙又一塌糊涂。外表倒是相当堂皇,其实无异于残次设备的代名词。高速公路上刚一开出时速一百公里,车身就颤抖不止,必须扑在方向盘上才行。而到了崎岖的山路,情况就更悲惨了——爬坡时换低挡把油门踩到底也只是气喘吁吁干叫,全然出不来马力。眼看着速度一个劲儿下滑,竟被大巴和大卡车超了过去。便是开着这样一辆不争气的CHERRY,在给选举战烧得发烫的伯罗奔尼撒半岛上心神不定转了一个星期。
这次大选有可能导致希腊政治体制彻底改弦易辙,是一次重要选举。首先,堪称希腊的利库洛德事件[11]的重大渎职事件把希腊社会主义运动(PASOK)帕潘德里欧政府逼到了悬崖边缘,加之同一件以希腊人的伦理看来是不可饶恕的性丑闻——即将八十的帕潘德里欧首相抛弃多年朝夕相伴的夫人而同空姐出身的年轻情妇同居——扯在一起,希腊彻底分成两派。有传闻说,如果PASOK失去政权,帕潘德里欧可能被捕,政体也好经济政策也好外交政策也好都将为之一变。根据舆论调查,在野党新民主主义党(ND)有希望获胜,但PASOK也在背水一战以挽回颓势,事态如何发展还是未知数,总之人人摩拳擦掌。
不过,不管希腊政权怎么折腾,眼下都和游客没有直接关系,我们只管自由自在继续旅行。
说是回家乡投票,当然不可能全体国民统统赶回老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脱不开身的人也不在少数,例如警察啦宾馆从业人员啦,若这些人离开岗位回老家,社会功能势必完全瘫痪。但他们必须去政府部门提交报告书,说明因为什么什么原因无法赶回家乡。于是发给不能参加选举的证明书。只是,为了拿这证明书,本人必须证明现在是在距生身故乡二百公里以外的地方工作。事情够啰嗦的。说起来都是选举,但国与国之间差异有如此之大。我们作为极其理所当然的概念使用的“议会制民主主义”一词,现在觉得恐怕很难简单归结为一个模式。
日本大概无法做这等麻烦事。倘若大家一齐返回老家,那就像把盂兰盆节和正月合到一起,交通首先彻底报销。再说还会有不愿意回去的人。也不限于日本,希腊也肯定有这类人,和父母闹翻再没心绪相见的人、让隔壁姑娘怀孕后马上出逃而一旦回村难免被对方亲戚打个半死的人也未必没有,也可能有人仅仅诗意地认为“故乡远在天涯”——这些人每次选举都必须返回家乡,没准甚是黯然神伤,我不由为之担忧起来,尽管事不关己。
还有,这么多亲戚什么的返回老家,作为父母光安排住宿恐怕都要费一番折腾。被褥必须准备,饭菜必须端上,这些事每一件我都想了解清楚,遗憾的是没时间一一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