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孙甘露对话(第11/11页)

王:当然,我觉得好小说每年也能看到一点,严重脱离社会主题的,内心巨强悍的,但是没好电影多。小成本电影跟小说的功能差不多,它表现生活中可能发生的那种尴尬、无解、为难,把人置于怎么做都不对的境地,看了觉得特别惨烈,那些经历你可能永远都碰不到,这么为难,好多情景是相似的。

孙:但有个问题,被讲述了之后,肯定是被加工过的。就像纪录片,有人要求完全客观,其实机器往那儿一支就是观点。

王:那小说家更不能相信了。真实生活的惨烈,你经过传达,经过公共媒体播放,经过各种意识观念的修正,只要有中间媒介存在,谁都不可能避免,我们就姑且信以为真吧!(笑)

二十年后,我七十,我还有很多爱好,我得好好把这些爱好都干了。

孙:我爱好特别少,真是奇怪。闲时就那么待着,也不是想事儿,沉思什么的。没。空白。就像我特喜欢的一句台词:我的内心有一种无生命的东西。

王:我现在越来越感到时代在翻篇儿。70年代出生的人和50年代,其实还是在一个背景上,都是喜欢纸和胶片的。80后就不熟了,听说跟全世界80后都差不多,同一爱好,但他们是废了电影院的一代,很多小孩都在网上看电影,我看不到挡在人与人之间的淫媒消失,他们一定看得到。就让他们多当几年开心的小孩吧。

我本质上还是乐观主义者,谁都动不了的,让自然规律动他。不信谁能永远存在。

孙:你只能信这个。

王:说实话,我原来以为杂志都没了,大家都一副丧家之犬的样子,饭碗都砸了,在北京觉得,不搞影视就活不成了,大家都得改编剧。嘿,我这一听《收获》还十多万呢,发行量。我靠。那可这不就是嘛。都还在看哪,我记得,前几年我最后一次看《收获》的时候也十几万,没什么变化,很稳定。你说《萌芽》都五十多万,比《收获》多一点。(哈哈大笑)它当然《萌芽》是流行刊物了吧,算是那样吧,应该说是流行歌词的培训班吧。应该那样,应该那样一种状况。所以,就是,我觉得说明,这一行还能干,饭碗都在,谁说世界大变?还有退路,隔行的钱不好挣,就这么回事。(笑)

现在那个,我觉得,光靠写小说养活不了自己。还是盗版问题。至少我相信知识产权是下一个经济增长点。你抓了以后,中美贸易就会相对平衡。然后,很多人都不必这么都跟疯狗似的,上街争同一块肉。我在家里写东西,我过得也挺好。你得保证,每个人使用我的信息,你付我一份小钱就得了。

孙:就足够了。

王:就足够了!我觉得,打击完走私,整顿完房地产,下一个瞄准就应该是维护知识产权。你生产那么多鞋子干吗呀?你应该知道信息是值钱的。你别以为中国人脑子不够使,哪儿不够使的呀!就是脑子比别国人稍微多转了半圈呗。(呵呵笑)你以为谁他妈的都是煽动家,其实是你信息没分级,被不该听的人听见了,除了官话什么话能让人都舒服?面儿上看着都是人,你哪知道肚子里装的是香肠还是鞭炮。都一对一,各自戴上耳机,不存在流毒,忧国忧民的就不会这么疑神疑鬼。

孙:杂志,我觉得,其实,即使说起来,大的环境更恶劣。就是说出版,包括电影,发行。但是你想它,十万,其实十万已经足够了。

王:我觉得现在每个人的阅读量、信息接收量其实是增加的。具体到每个人,你天天都上网看电视或看碟,都听歌,只是看书少了,也许小说不看,但其实总的信息量是增加的。说现在人都没了道德感,都掉钱眼里了,不比从前,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现在最大的贪官也比从前单位里一个告密者有道德。告密者是不贪钱,他害你全家。当代三大暴君哪个贪了?希特勒很清廉,完全没有私生活。真不明白假不明白我也不知道,居然还羡慕过去。全世界一个人都不读小说,饿死我,我也不回到过去。

当然全世界一个人都不读小说是不可能的。环境恶劣是你原创信息的人没赚到钱,被中间这些人给截胡了。是截胡的问题。如果你把中间问题解决了,大家都踏实了,回家踏踏实实憋大牌,豪华七对也敢留呀。谁有想法谁就坐家里卖呗,不必非拐一弯到你们家这儿才能卖。我觉得那时候,当然《收获》咱也是个网站了,(哈哈大笑)是一个权威介绍关于小说关于这方面的议论这么一个东西。这样可以变成小说家的门户网站。相当于我每篇东西多少下载,每个月我给你提。编辑也能活,不是不让活。(呵呵大笑)希望中间这个工作,工作量下降,大家都轻松。你也别给人瞎改了。——行了吧咱们聊的?

孙:行,这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