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辈子的奋斗,就是想装得像个人(第2/9页)
由于阅读的广泛,1980年于坚进入大学读书,老师给学生开列书目,于坚发现,其中的绝大部分已经读过了。
然而,并不是因为广博的阅读才造就了今天的著名诗人于坚,早在考上大学的很多年前,于坚便开始了自己的“涂鸦”。1971年,于坚就开始了古体诗歌的写作,虽然最终没有坚持下去,但这种训练也不是毫无意义,至少它锻炼了于坚的诗歌语感。
1975年,于坚坐在工厂里的一堆废钢材上吃午饭的时候,读到了抄在信笺上的食指的诗歌《相信未来》,但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激动,毕竟在此之前,他已经阅读过了前面提到的不少外国文学作品,他的心目中没有“中国诗坛”这个概念,他的抱负和视野要广阔得多。在于坚看来,《相信未来》还不如自己的朋友曾立的诗歌。
1976年,于坚与朋友在工厂办了个大字报专栏,纪念天安门广场的“四五运动”,并写了一首普希金式的诗歌。随后,于坚开始了自己的比较正式意义的创作,他的手抄本作品集已经在部分朋友和大学生之间传阅。1979年,于坚在昆明的一个地下诗歌沙龙里读到了北岛等人编印的《今天》,激动不已。当时他参加了昆明一个文学刊物《地火》的活动,首次在人群前朗诵自己的诗歌。朗诵完,在场十几个人同时热烈鼓掌,于坚这才发现自己的诗歌竟然有这么多人喜欢,对写作的热情一发不可收拾。
二
于坚考了三次大学。1977年,于坚参加高考,据说语文成绩在昆明排名第二,但体检时因为幼时注射链霉素过多所导致的耳疾,没通过体检而未被录取。1978年,于坚再次参加高考,成绩超过录取分数线,被昆明师专(现在的云南师范大学)录取,但害怕体检而没有去。1980年,于坚第三度参加高考。这次于坚学乖了,请一个朋友顶替自己参加体检,顺利进入云南大学中文系读书。那个时候,于坚已经26岁,是全班年龄最大的几个学生之一,而班上年龄最小的同学只有17岁。
读大学之前,于坚一直是工厂的工人,干过铆工、电焊、搬运、农场工、宣传干事等工作,算起来只读过六年书——五年小学和一年初中。考大学时,外语和数学都只得了几分,能够考上,主要得益于语文和历史的高分。
“拿到录取通知书,我有从地狱奔天堂的感受。”在吴怀尧对于坚的访谈文章《写诗取悦世界》中,于坚这样回忆他那一阶段的心理历程,“大学改变了我的人生方向,我曾经只想当个优秀的工匠,在工厂我一开始最想当的是木匠,我喜欢木头。后来开始写诗,很向往传说中的大学,大学关门多年了,在民间已经成为圣地,在中国,大学其实就是文庙。有时候听父母偶尔谈起他们的大学,很是向往,他们很自豪,仿佛藏传佛教里的出家人一样。……进大学我真的有摆脱地狱的感觉,还经常做噩梦自己又回到了车间”。
尽管在当地年轻人中已小有名气,而于坚第一次在国内的公开刊物发表却是在他考上大学的那一年12月。那个刊物是昆明的《滇池》,发表的诗歌的标题叫《记忆》。在此之前,于坚只在云南大学中文系的油印文学刊物《犁》上发表过一首《滇池月夜》,诗歌的后半部分有这么几句:
绕进那静静的苇丛
惊醒了夜鸟的睡梦
扑腾着打起翅膀
分不清海水天空
现在看不见海岸
我划着孤独的小船
世界在我的心中
生命在我的桨上
一个系领导读了这首诗后,在大会上不点名地批评了于坚,认为一个大学生不应该有如此阴暗的心理。不久后,《犁》被勒令停刊,创办刊物的几个师兄在毕业时被分配到一些没有人愿意去的单位。
真是祸福相依,正是在这次大会上,于坚第一次读到了里尔克的诗歌。班里有人带了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外国现代派作品选》第一册来参加会议,这书在同学中传阅,每人只看几分钟就被别人抢走。传到于坚手上时,于坚马上翻开诗歌部分,当看到陈敬容翻译的“里尔克诗文选”时,被深深吸引,在那一瞬间,于坚神游物外,忘记了那位系领导的批评。这本书传着传着,传到别班,竟然失踪了。此后,于坚开始大面积地接触西方现代派作品。罗伯·格里耶、罗曼·罗兰、杰克·伦敦、爱伦·金斯堡、毕肖普、艾略特的著作都曾伴随过这个如饥似渴的年轻人度过无数个日夜。
大学四年,于坚最喜欢的课程是写作课,从他的第一篇作文到写作课结束,几乎每次都是全班最高分。缘于对文学的喜爱,于坚偏科严重,读起书来不分场合。有一次,于坚在古代汉语课上开小差,偷看斯宾诺莎的《论法的精神》,被老师发现,老师随口甩出一句“粪土之墙不可圬也,朽木不可雕也”,全班同学“幸灾乐祸”地大笑不止。这段往事,至今仍时常被熟知者提起。
1983年,于坚开始在《诗刊》等刊物发表作品。他的组诗《圭山组曲》在当时非常著名的《飞天》杂志发表,后来,这组诗获得了该刊的“大学生诗歌奖”,从而使他在更广阔的范围内为人所知。同年,于坚在云南大学创办“银杏”文学社,编辑油印刊物《银杏》。文学社成立那天,包括当年勒令《犁》停刊的那个系领导在内的许多老师都来祝贺。大家一起讨论、唱歌,好像以往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不久后,于坚又与“尚义街六号”的朋友吴文光、李勃、费嘉、朱晓阳(《尚义街六号》中的朱小羊)、陈卡(《尚义街六号》中的老卡)等人一起创办油印刊物《高原诗辑》。
那个时候的于坚,已经在青年诗歌界有了相当广泛的影响,并开始参与在中国各大学兴起的“大学生诗派”的活动。由于创造力出众,于坚被当年非常著名的《大学生诗报》称作“大学生诗派的旗手”,并通过这份刊物与后来被称作“第三代”的诗人建立了联系。1984年,诗人封新城在兰州大学办一个叫《同代》的油印刊物,发表了于坚、韩东、海子等人的作品。于坚与韩东,这两个后来的“第三代”巨头自此相识。
三
1984年,于坚和韩东开始酝酿一份民间杂志,于坚在给韩东的信中为这份即将出现的杂志取了十多个怪异的名字,甚至包括“红皮鞋”和“牛仔裤”,最后,韩东给这个杂志取名为“他们”。第二年三月,《他们》推出创刊号,印数200份,所需经费由全体同仁集资。为了避免麻烦,刊物不设主编,而是取了一个虚拟的名字“付立”作为名存实亡的“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