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年谱(第7/21页)
是年春,蒋复璁北上,仍肄业于北京大学哲学系,因学分几已修毕,故在北京西单牌楼石虎胡同七号松坡图书馆服务。此馆为梁启超所创办,自任馆长,蒋方震掌编辑部,蹇季常掌总务部,蒋复璁任编辑。先生任干事,协助英文函件,与张君劢及蒋复璁皆住该馆。先生石虎胡同七号一诗,就是住在这里时即景而写的。诗中的蹇翁即指蹇季常,贵州遵义人,他是梁启超的智囊,也可以说是灵魂,梁对他言听计从,最有影响力。蹇氏一生好酒,所以先生在该诗中说他“大量的蹇翁,巨樽在手,蹇足直指天空。”松坡图书馆分两部分,第一馆在北海快雪堂,专藏中籍。西单牌楼这边为第二馆,专藏外文书籍。
五月,在剑桥翻译的第一部书高斯英译本《涡堤孩》(Undine,transla‐ted by Edmund Gosse)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列为共学社文学丛书之一。他在自序中介绍该书内容及翻译动机云:
“……因为我原意是给母亲看的,所以动笔的时候,就以她看得懂与否做标准,结果南腔南调杂格得很……这篇故事,算是西欧文学里有名浪漫事(Romance)之一。大陆上有乐剧(Undine Opera),英国著名剧评家W.L.Contney将这故事编成三幕的剧本。此外英译有两种,我现在翻的是高斯(Edmund Gosse)的译本。高斯自身是近代英国文学界里一个重要分子,他还活着。他是一诗人,但是他文学评衡家的身份更高。他读书之多学识之博……与Edward Dowden和George Saintsbury齐名……这段故事作者的完全名字是Friedrich Heinrich Karl,Baron de la Fouququé,我现在简称他为福沟,他生在德国,祖先是法国的贵族。他活了六十五岁,从一千七百七十七年到一千八百四十三年……算是十九世纪浪漫派最后也是最纯粹一个作者……”
二十五日,在北京晤康有为,并托梁启超代求墨宝。时梁在北京西郊翠微山养病,先生着手译其《先秦政治思想史》为英文。据五月二十六日梁启超致康有为函云:
“呈上纸三张,一款志摩者,即昨日造谒之少年,其人为弟子之弟子,极聪异,能诗及骈体文,英文学尤长,以英语作诗为彼都人士所激赏。顷方将A子之先秦政治思想史译为英文也。(丁文江撰《梁任公先生年谱长编》初稿下册页六四四)
暑假,在南开大学暑期学校授课两星期,讲近代英文文学和未来诗派,学员有赵景深、焦菊隐等。这期间的活动,赵景深在《志摩师哀辞》中说:
“恰巧一九二三年南开大学开暑期学校,内中有徐志摩先生的《近代英文文学》。当时我和友人们有一个文学团体绿波社,社员议决,天津的社员一致加入听讲,于是都报名人学。其中如《夜哭》、《他乡》的作者焦菊隐,《晨曦之前》、《魔鬼的舞蹈》、《孤灵》的作者于赓虞等都是学员。可惜讲期太短,两星期只讲十小时。此外徐师还公开演讲未来派的诗,这两种演讲我都有记录,收在我的《近代文学丛谈》(一九二五,新文化书社版)里。
“徐师曾拿一首英译的哥德的诗要全班听讲的学生译,我得了第一奖,是大幅的哥德的照片。如今时有迁移,哥德的照片已经遗失,只剩下一张法郎土像的明信片,还存在我的匣中,作为徐师的纪念。
“课余我常和几位朋友到徐师的宿舍里去访问。每在绿荫之下,蒙着太阳的光照,听徐师谈讲文学。他问我看过莎士比亚不曾,我说不曾看过,只看过兰姆的《莎氏乐府本事》,他劝我看一看原书。但我终因其趣味不是近代的,不曾去看,有负徐师介绍的美意。
“绿波社天津总社社员曾于徐师的讲演结束后,请他茶叙,藉为话别。当时并共留一影,现此影尚在我的照相册中。席间徐师问起我将来的志愿:‘你是否以文学为业呢?’我说:‘我是这样的想。’徐师摇了摇头说:‘大难,大难!文学是只好作为副业的。’”
八月十一日,离京去北戴河。
十八日(阴历七月初七日),在山海关外绕登角山的栖贤寺,半夜回北戴河住处,接祖母病危电报,当晚就收拾行李,赶第二天早上六时车南下,二十二日中午到家。
二十七日,祖母何太夫人逝世,享寿八十四。她生前爱先生最深,所以先生也特别悲怆。十一月二十四日,作《我的祖母之死》(《自剖文集》)一文,叙述她病逝的经过和当时的情景。
三十一日,接林长民信,从这封信中可以看出他们二人关系之深。原函云:
“前闻足下南归,乃先我至,惜不得遇,得书具悉。足下有重亲之丧,一时不获北去,相见当较易耳。我此来不自知究何所为,情之所系,几一日不可留,乃驻旅馆,赁新屋,皇然迁居,熙熙然安宅,若将作久计者。又不自知其何所竣,数千里外,有一不识字人,使我心肠一日百转,欲寄书有千万语,怕他不解,须削成白话一两句,如何能道得出,真苦煞人矣!客中赁宅,其或为斯人供张,冀其万一能来耶?此情感唯足下能为我下一注解,足下之外世间决无一人能知者。宝宝(林徽音)来信说娘娘有些病,请医生来看过,道是肠逆,顾不知其详,顷已飞电书往询,俟得复书,苟无甚病,或已愈,则我能放心,计议游湖,届时当更与足下约会也。湖上春润庐(原文书春觉庐,误,是宋春舫的别墅)可借居。若往游,却甚便。敬问志摩安好。长民。”
九月四日,太戈尔从加尔各答来信说,要明年二月中或二月底方能动身到中国来。
六日,复赵景深函,介绍替晨报副刊译小说。(赵曾编天津新民意报的文学附刊,后被裁撤,失业,写信给先生,想译稿为生。)原函云:“……关于译小说,能试译哈代,最合我意。我大约月底方能到沪,泰氏(指太戈尔)如来,则十月初偕同北上,尔时当可会面。”
八日,祖母回神。为讣闻上一个‘继“字,议论纷纷,说若不加继字,便是蔑视孙太夫人。(孙为元配,何为继室。)先生曾写信请教胡适等。
十八日,陈师曾(衡恪)卒于南京,年四十八岁。十月,北京开追悼会,并遗作展览会。
按:先生家书(致伯父)云:“陈师曾画家的死,美术界很深惋惜……梁先生叫我寄一份目录给你……他的画与笔致,我觉得他是最有胸襟的一个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