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年谱(第5/21页)

是年,梁启超与蒋百里等整顿改造杂志,将解放与改造杂志自九月第三卷第一期超改名为改造,同时体裁和内容也都有改变。由中华书局发行。先生曾在民国十年该刊三卷八号及三卷十号发表过三篇文章。

民国十年辛酉(一九二一) 二十六岁

在英国剑桥大学研究院。生活起了大的变化,这时开始写诗,据先生《猛虎集·序》云:

“但生命的把戏,是不可思议的,我们都是受支配的善良的生灵,那件事我们作得了主,整十年前我吹了一阵奇异的风,也许照着了什么奇异的月色,从此我的思想就倾向于分行的抒写,一份深刻的忧郁占定了我,这忧郁,我信竟于渐渐的潜化了我的气质。”

又,先生在《吸烟与文化》一文内追述他在剑桥时的生活云:

“我在康桥的日子,可真幸福,深怕这辈子再也得不到那样甜蜜的洗礼,一个人就会变气息,脱凡胎,我敢说的只是——就我个人说,我的眼是康A教我睁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桥给我拨动的,我的自我的意识,是康给我胚胎的。”

在英国认识狄更生及林徽音(音又作因)。据《我所知道的康桥》一文云:

“我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里混了半年,正感着闷想换路走的时候,我认识了狄更生先生。狄更生Galsworthy Lowes Dickinson是一个有名的作者,他的《一个中国人通信》(Letters From John Chinaman)与《一个现代聚餐谈话》(A Modern Symposium)两本小册子早得了我的景仰。我第一次会着他是在伦敦国际联盟协会席上,那天林宗孟(案即林长民,时徽音随父在英)。先生演说,他做主席。第二次是宗孟寓里吃茶,有他。以后我常到他家里去,他看出我的烦闷,劝我到康桥去,他自己是王家学院(King’s Col‐lege)的Fellow。我就写信去问两个学院,回信都说学额早满了,随后还是狄更生先生替我去在他的学院里说好了,给我一个特别生的资格,随意选科听讲。从此黑方巾黑披袍的风光也被我占着了……狄更生常在伦敦或是大陆上,所以也不常见他。那年的秋季我一个人回到康桥,整整有一学年,那时我才有机会接近真正的康桥生活,同时我也慢慢的‘发现’了康桥,我不曾知道过更大的愉快。”

秋间夫人张幼仪只身赴德求学,先生随即到柏林,旋返伦敦。

民国十一年壬戌(一九二二) 二十七岁

先生与夫人张幼仪在德国柏林再度聚会。与徐悲鸿相识。

二月二十四日,次子德生(彼得)生于柏林。

三月,与陈通伯同游槐马与耶纳,访葛德、西喇的故居。

是月,在德国柏林由吴德生(经熊)、金龙荪(岳霖)二君作证,与夫人张幼仪离婚,而先生双亲不忍其媳离徐家,认为寄女。胡适在追悼志摩(《新月》月刊四卷一期志摩纪念号)一文中,对他们的婚变,曾有简要的叙述:

“民国十一年三月,他正式向他的夫人提议离婚,他告诉她,他们不应该继续他们的没有爱情没有自由的结婚生活了,他提议‘自由之偿还自由’,他认为这是‘彼此重见生命之曙光,不世之荣业’。他说:‘故转夜为日,转地狱为天堂,直指顾间事矣……真生命必自奋斗自求得来,真幸福亦A自奋斗自求得来,真恋爱亦必自奋斗自求得!彼此前途无限,……彼此有改良社会之心,彼此有造福人类之心,其先自作榜样,勇决智断,彼此尊重人格,自由离婚,止绝苦痛,始兆幸福,皆在此矣。’这信里完全是青年的志摩的单纯的理想主义,他觉得那没有爱又没有自由的家庭是可以摧毁他们的人格的,所以他下了决心,要把自由偿还自由,要从自由求得他们的真生命,真幸福,真恋爱。后来他回国了,婚是离了,而家庭与社会都不能谅解他。最奇怪的是他和他已离婚的夫人通信更勤,感情更好。社会上的人更不明白了。志摩是梁任公先生最爱护的学生,所以民国十二年任公先生曾写一封很长很恳切的信去劝他。在这信里,任公提出两点:‘其一,万不容以他人之苦痛,易自己之快乐。弟之此举,其于弟将来之快乐能得与否,殆茫如捕风,然先已予多数人以无量之苦痛。其二,恋爱神圣为今之少年所乐道……兹事盖可遇而不可求……况多情多感之人,其幻象起落鹘突,而得满足得宁贴也极难,所梦想之神圣境界终不可得,徒以烦恼终身已耳。’任公又说:‘呜呼志摩!天下岂有圆满之宇宙?……当知吾侪以不求圆满为生活态度,斯可以领略生活之妙味矣。……若沉迷于不可必得之梦境,挫折数次,生意尽矣,郁邑侘傺以死,死为无名。死犹可也,最可畏者,不死不生而堕落至不复能自拔。呜呼志摩,可无惧耶!可无惧耶!’(十二年一月二日信)任公一眼看透了志摩的行为是追求一种‘梦想的神圣境界’。他料到他必要失望,又怕他少年人受不起几次挫折,就会死,就会堕落。所以他以老师的资格警告他:‘天下岂有圆满之宇宙?’但这种反理想主义是志摩所不能承认的。他答复任公的信,第一不承认他是把他人的苦痛来换自己的快乐。他说:‘我之甘冒世之不韪,竭全力以斗者,非特求免凶惨之苦痛,实求良心之安顿,求人格之确立,求灵魂之救度耳。人谁不求庸德?人谁不安现成?人谁不畏艰险?然且有突围而出者,夫岂得已而然哉?’第二,他也承认恋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但他不能不去追求。他说:‘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他又相信他一一理想是可以创造培养出来的。他对任公说:‘嗟夫吾师!我尝奋我灵魂之精髓,以凝成一理想之明珠,涵之以熟满之心血,朗照我深奥之灵府。而庸俗忌之嫉之,辄欲麻木其灵魂,捣碎其理想,杀减其希望,污毁其纯洁!我之不流入堕落,流入庸懦,流入卑污,其几亦微A!’我今天发表这三封不曾发表过的信,因为这几封信最能表现那个单纯的理想主义者徐志摩。他深信理想的人生必须有爱,必须有自由,必须有美;他深信三位一体的人生是可以追求的,至少是可以用纯洁的心血培养出来的。”

按:关于先生婚变的事,传说不一。梁实秋在为刘心皇著《徐志摩与陆小曼》一书所作的序文中,曾有很公平而客观的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