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第德(第19/26页)
那小法师益发加倍他的敬礼,伺候益发周到,赣第德说什么,做什么,要什么,他都表示十二分的体己。
“那么这样说来,先生,你还得到威尼市去一趟哩?”
“可不是,法师先生,”赣第德说。“我怎么也得去会我的句妮宫德姑娘。”
这一打动他的心事,他更高兴了,爽性把他和那美姑娘的情史讲给那法师听。
“我想,”那法师说,“这位姑娘一定是极有风趣,她一定写得好信。”
“我却从没有收到过他的信,”赣第德说,“因为我上次从那爵第里出来就是为她,我一径就没有机会和她通过信。不久我就听着她死了,后来我又找着了她,没有死,后来又把她丢了,最后我送了一封快信到她那里去,离这里够三万里路,我正等着她的回信哪。”
那法师悉心的听他讲,阴迟迟的仿佛是在想什么心事。他一忽儿就告辞了他这两个外国朋友,表情十二分的亲密。第二天赣第德醒过来的时候,收到了这样一封信——
“我的至亲的爱,我在这城子里已经病倒有八天了。我听说你也在此。我飞也飞到你的怀抱里来了,只要我能活动。我知道你也是从保都来的,我来的时候,我把忠心的卡肯波和那老女人留在那里,我自己先赶来,他们隔一天就跟着来。蒲挨诺司爱依莱斯的总督把我所有的东西全拿了去,可是我还留着我的心给你。来吧!你来不是给我命,就叫我快活死。”
这欢喜的消息,这封出乎意外的信,乐得赣第德登仙似的,但他一想起他的情人的病,又不禁满心的忧愁。这一喜一悲害得他主意都没了,他立刻带了他的金子宝贝和马丁匆匆出门,到句妮宫德姑娘住着的客栈里去。他走进她的房间,浑身抖抖的,心跳跳的,声音里带着哭,他过去拉开床上的帐子,要个亮来看看。
“请你小心些,”那女仆说,“她不能见光,”她立刻把床帐又拉拢了。
“我的亲爱的句妮宫德,”赣第德说,眼里流着泪,“你怎么了?你就使不能让我看你,你至少得跟我说话。”
“她不能说话,”那女仆说。
帐子里伸出了一只肥肥的手来,赣第德捧住了把眼泪来把它洗一个透,掏出钻石来装满了她一手,又把一口袋的金子放在床边一张便椅上。
他正在神昏颠倒的时候进房来了一个官长,后面跟着那小法师和一排兵。
“在这儿了,”他说,“那两个犯嫌疑的外国人,”他就吩咐带来的兵抓住了他们往监里送。
“爱耳道莱朵不是这样招待客人的,”赣第德说。
“我越发是个曼尼金了,”马丁说。
“但是请问,先生,你把我们带到哪里去?”赣第德说。
“牢监里去,”那官长回说。
马丁稍微镇定了些,就料定床上装句妮宫德的是个骗子,那卑里高的法师是一个混蛋,他成心欺侮赣第德的老实,还有那官长也是一个光棍,说不定几句话就可以把他说倒的。
赣第德听了马丁的话,心里急着要见真的句妮宫德,不愿意到法庭上去打官司,他就对那官长说要是放了他就给他三颗钻石,每颗值三千。
“啊,先生,”带象牙徽章的那个人说,“随你犯了多多少少的罪,我看来你还是好人。三颗金刚钻!每颗值三千!先生,我非但不送你到牢监里去,我直愿意性命都不要了效劳你哪。政府是有命令要拿所有的外国人,可是我有办法。我有一个兄弟在诺孟地的海口地埃伯。我领你上那儿去,只要你再能给他一颗钻石,他一定和我一样殷勤的保护你。”
“但是为什么,”赣第德说,“所有的外国人都要捉?”
“为的是,”那卑里高的法师插嘴替代说话了,“为的是阿都洼地方一个穷要饭的听信了瞎话。他上了当,把他的君长给杀了,那不是一六一○年五月一类的事情,那是一五九四年十二月一类的事情,那是其余在别的年分别的月分,别的穷鬼听了别的瞎话闯下的一类的事情。”
那官长又替那法师下了注解。
“啊,什么鬼怪!”赣第德喊说。“看这儿人跳跳唱唱的,原来有这么多的鬼!这猴子逗着老虎生气的地方真烦死了我,难道就没有法儿快快的走了出去?我在我自己地方没有见过狗熊,但是真的人我哪儿都没有见过,除了爱耳道莱朵地方。天保佑,先生,快领我到威尼市去,也好让我见我的句妮宫德姑娘。”
“我至多只能带你到诺孟地的南部,”那官长说。
他立刻叫人把手铐给去了,自己认了错,遣开了他带来的人,带了赣第德和马丁一起动身到地埃伯去,到了就把他们交给他的兄弟。
正巧有一只荷兰船要开。那位诺孟朋友,有了三颗钻石,伺候得万分周到,把他们放上了一只船,那是开往英国保德茅斯的。
这不是到威尼市的路,但是赣第德心想先躲开了这地狱再说,不久总有机会到他的目的地去。
第二十三回
这回讲赣第德同马丁在英国靠了岸以后所见的情形。
“啊,潘葛洛斯!潘葛洛斯!啊,马丁!马丁!啊,我的亲爱的句妮宫德,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赣第德在那荷兰船上说。
“是又蠢又恶的一样东西,”马丁说。
“你知道英国不?英国人是不是同法国人一样的蠢?”
“他们是另外一种蠢法,”马丁说。“你知道这两个国在加拿大为几亩冰雪地正打着仗,他们打仗花的钱,就比加拿大本身值的多。说准确一点,你要问我他们哪一国里有更多的人应得送进疯人院,我其实是知识太浅陋,决断不下来。我就大概知道,我们快到的地方的人多是阴沉沉有郁症似的。”
他们正讲着话,船已经到了保德茅斯。沿岸排列着一群群的人,眼睛全溜着一个好好的人,他那一双眼包着,跪在海口里一条军舰上。四个大兵对着这个人站着,每人对准他的脑袋发了三枪,态度的镇静到了极点,围着看的人就散了去,全都满意了。
“这是怎么了?”赣第德说,“在这个国度里得势的又是什么魔鬼?”
他就问方才用那么大的礼节弄死的那个体面人是谁。他们回答,他是一个海军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