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第德(第7/26页)
“阿阿!”赣第德说,“亲爱的潘葛洛斯时常比方给我听,他说这地面上的东西是所有的人们共有的,各人都有平等的权利享用。但是按这原则讲葛雷神父应得凑给我们一路够用的路费才对。你什么都丢了不成,句妮宫德我爱?”
“一个子儿都没了,”她说。
“那叫我们怎么办呢?”赣第德说。
“卖去一匹马吗,”老妇人回说。“我可以骑在句妮宫德姑娘的后背,虽则我只能一边屁股坐,好在卡提市快到了。”
同客栈住着一个教士,出贱价买了他们的马。他们换了钱就赶路,过了鲁奇那,齐拉市,莱勃立克沙几处地方,最后到了卡提市。一个舰队正在预备出发,军队全到齐了,为的是要讨伐巴拉圭的健修依派教士,他们犯的罪是煽动圣沙克莱孟德邻近一个土人部落反叛西班牙与葡萄牙的国王。赣第德是曾经在保尔加里亚当过兵的。所以这来他在那小军队的将领面前卖弄A的本事,又大方,又敏捷,又勇敢,结果他得了一个统领一队步兵的使。这来他做了军官了!他上船带着句妮宫德,老妇人,两个跟班,两匹安大路辛马,原来是葡萄牙大法官的私产。
一路上他们着实讨论可怜的潘葛洛斯的哲学。
“我们现在到新世界去了,”赣第德说,“什么都是合式的情形一定在那边哪。因为我不能不说在我们这世界上讲起自然哲学与道德哲学来都还不免有欠缺的地方。”
“我尽我的心爱你,”句妮宫德说,“但是一想起我亲眼见过亲身尝过的事情,不由我的灵魂不吃吓。”
“事情会得合式的,”赣第德回说,“你看这新世界的海已经比我们欧洲的海好:静得多,风也不是乱来的。不错的,这新世界才是所有可能的世界里最好的一个哪。”
“上帝准许,”句妮宫德说,“可是我历来已经骇坏了磨折倒了,我再也提不起心来希冀什么。”
“你抱怨,”老妇人的,“阿阿!你还不知道我当年遭的是什么罪哪。”
句妮宫德几乎笑了出来,心想这位好老太太真好笑,竟以为她有我那样的不幸。“阿阿!”句妮宫德说,“我的好妈妈,除非你曾经叫两个保尔加里亚大兵奸污过,除非你肚子上吃过两大刀,除非你有过两所庄子叫人踩平过,除非你曾经有两个娘在你眼前割成肉块过,除非你曾经有两个情人在你眼前受刑过,我就不懂得你怎么会比我的运气更坏。再加之我是一个正身男爵的女儿——替人家当过厨娘!”
“姑娘,”老妇人答,“你不知道我的出身,我要是脱出来给你看的话,你就不会这样说法,你就不能轻易下按语了。”
这番话引起了句妮宫德与赣第德十二分的好奇心,下面是老妇人对他们讲的话。
第十一回 老妇人的历史
前两回讲到赣第德杀死了人,偷了马匹,与句妮宫德及老妇人一同亡命,正打算坐海船出去,这时候在客栈里闲谈,老妇人讲她自己的历史给他们俩听。
“我原先并不是这烂眼珠红眼皮的;我的鼻子也并不是老贴着下巴;我更不是当老妈子出身的。我的父亲是罗马教皇乌本第十,生我的娘是巴莱士德列丁那的公主。从小到十四岁年纪,我是在王宫里生长的,这比下来,所有你们德国爵士的庄子充马号都嫌不配。我有一件袍子,值的钱就够买你们威斯法利亚全省的宝贝。我愈长成愈美愈聪明,学会的本事也愈多,我的日子是在快乐,希望与赞美中间过的。年纪虽轻,我已经够叫人颠倒。我的脖子长得有样子,多美一个脖子!又白,又直,比得上梅第雪的薇纳丝。还有那眼睛!那眼皮!多黑的眉毛!多亮的光从我那黑眼珠子放射着,天上星星的闪亮都叫掩翳了似的——这番话都是我们那边的诗人对我提来的。伏侍我的下女们,每回替我穿或是脱衣服,总是着了迷,不论她们是从背后或是面前看我,男子们谁不愿意来当这密甜的差事!
“我定给一个漂亮的卡辣拉的王太子。那位王爷!比我一样美,好脾气,有趣味,谈吐十分的俊,满心亮旺旺的全是热恋。我那时正是情窦初开,我爱极了他——天神般的崇拜他,快活得什么似的。婚礼都经预备了。嫁奁的奢华就不用提了,有种种庆祝的典礼,大宴会,连着做堂戏;全意大利的诗人都做了律诗来恭维我,虽则没有一首是看得过的。我正快爬上幸福的极峰,事情出了岔子,一个年老的伯爵夫人,她先前是那王爷我的新郎的情人,请他去吃可可茶。不到两个钟头,他怪怕人的浑身抽搐着死了。但A还不算一回事。我的娘遭罪也不下于我,这一急她再不能在这倒运地方躭下去,她要出去散散心。她在该塔的地方有一处很好的产业。我们就坐了一个装金的大楼船,那装的金就比得罗马圣彼得教堂的神座。一只沙利来的海贼船描着我们下来,带住了我们。我们带去保护的人救全他们自己性命如同教皇的大兵。他们望地下一跪,丢了手里的兵器,仿佛临死时求上帝似的求那海贼们饶他们不死。
“一忽儿他们全让剥得光光的,像一群猴子,我的娘,我们的宫女,以及我自己也受到同等的待遇。说来人不信,那些先生们剥女人衣服的手段才叫快当。但是最使人惊讶的是他们拿手指插进我们身体上的那一个部分,在一般女性是不容别的家伙进去的——除了管子。我看来这是一种很古怪的礼节,但这是阅历世事不够深的缘故。我到后来才明白那是试验我们有没有藏起钻石一类的珍品。这办法是从古以来就有的,海上经营的文明民族的发明。我听说马尔达岛国上信教的武士们每回带到了不论男女的土耳其囚犯,总不忘记这特别的检查。这是文明国的国际法,谁都得遵从的。
“这来一个年轻的公主和她的娘都变了奴隶,叫他们运到非洲摩洛哥去,这说不尽的苦恼你们可以想象,也不用我细说了。在那强盗船上的日子先就够受。我的娘还是顶漂亮的,我们的宫女,甚至我们的下女,也都是全非洲寻不出的精品。至于我自己,我的艳是迷人的,多玲珑,多秀气,而况我还是个黄花闺女!我的童贞不久就完了。这朵鲜花,原来留着给卡辣拉漂亮的王爷的,这回叫那强盗头主给采了去。他是顶叫人恶心的一个黑鬼,可是他还自以为他恭维了我。我的娘,巴莱士德列丁那的公主,和我自己居然熬得过这一路船上受着的经验,也就够可以的!我们先不讲;这类事情是太平常了,不值得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