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第德(第8/26页)

“我们到的时候摩洛哥正斗成一片血海。摩雷以色麦尔皇帝的五十个儿子各人有各人的死党,结果是五十派的混战,黑鬼斗黑鬼,全黑鬼斗半黑鬼,半黑鬼斗半黑电,杂种鬼斗杂种鬼。这国度里哪处地方都是叫热血给染透了。

“我们光一上岸,我们船主的反对派黑鬼就来抢他的买卖的利息。除了金珠宝贝,我们女人就是他最珍贵的东西。我那时亲眼见来的打仗,你们没有出过欧洲的是无从设想的。欧洲的民族的血里没有他们那热,也没有他A要女人的狂淫,在非洲是极平常的。这比下来你们欧洲人的血管里像只有奶汁,但在阿脱拉斯大山以及邻近—带民族有的是硫酸,烈火。他们打架的凶猛就像是热地上的狮子,老虎,毒蛇,打的目标是谁到手我们这群女人。一个摩尔鬼拉住我娘的右臂,一面我那船主的副手抓了她的左手,一个敌兵绷在她的一只脚,还有一只落在我们一个贼的手里。差不多我们的女人都叫他们这四分四的扭住了狂斗。我的船主拿我藏在他的背后,扣着一柄弯形的刀子,出了性,见谁来抢就干谁。到完来,我眼看所有我们意大利的白女人,连着我生身的母亲,都叫那群凶恶的饿鬼给拉烂了,撕碎了,刲破了,一个也不剩。船上带来的奴隶,我的同伴们,带我们来的人,兵士们,水手们,黑的,白的,杂的,最末了轮到我的船主,全给杀死了,我昏迷着躺在死人堆里。这种杀法在三千里路的方圆内每天都有的,——但是他们每天谁都记得他们教主制定的五次祷告。

“我好容易从死尸堆里撑了出来,爬到相近一条河的河边上一颗大桔子树底下偎着,吓,羸,慌,昏,饿,压得我半死。不到一忽儿我的知觉全没了,睡着了,其实还是昏迷,不是安息。正在这弱极了无知觉的状态,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上动着,压了我。我睁开了我的眼珠,见一个白人,顶体面的,在我身旁叹着气,在牙齿缝里漏着话:‘O che Sciaguia d’essece Senza Coglioni!’(多倒运,偏偏我是一个阉子!)”

第十二回 老妇人继续讲她的故事

“我又高兴又诧异的听到了本乡人的口音,但他说的话却也来得稀奇,我就回答他说,世界上事情比他所抱怨的更倒运的多着哩。我简单的告诉了他我受过的惨毒,说完又昏了过去。他把我抱去邻近一家屋子,放我在床上,给我东西吃,伺候我,安慰我,恭维我。他对我说他从没有见过像我这样美的女人,因此他格外懊恼他现在再也没法要回来的本事。

“我是生长在拿坡里的,”他说,“那边每年给阉的孩子就有二三千;好多是叫割死了的,有的长大来嗓子比女人的还好听,也有爬上来做大官的。我倒是割得好好的,从小就派做小礼拜堂的歌童,伺候巴列士德林那的公主娘娘的。”

“伺候我的妈!”我叫着说。

“是你的妈”,他说着出眼泪了。“什么!说来你就是我管大到六岁的小公主,从小就看出大起来有你这美?”

“正是我,但是我的妈这时候躺在半里路相近的死人堆里,叫人家拉成了四块。”

我把我的故事全告了他,他也把他的讲给我听。他说他是欧洲一个大国派到摩洛哥来跟他们的土皇帝订条约,事情办妥当了他就带了军火与兵船来帮同推翻别的耶教国的商业。

“我的事情已经完了”,这个老实的太监说,“我有船到柯达去,我愿意带你回意大利。Mache Sciagura d’essare senza Coglioni!”

“我带着可怜他的眼泪向他道谢,他可没有带我回意大利,他把我领到阿尔奇亚斯去,卖给了那里的省长。正当那时候流行非洲亚洲欧洲的大瘟疫到了阿尔奇亚斯,凶恶极了的。你见过地震,不错,可是我说,姑娘,你见过大瘟疫没有?”

“没有”,句妮宫德说。

“你要是见过”,老妇人说,“你就得承认瘟疫更比雹灾可怕得多。我看了。你想想一个教皇的女儿弄到这不堪的田地,还只十五岁年纪,在不满三个月的时光,受尽了穷苦当奴隶的罪,几乎每天都叫人胡来,眼看她亲生娘叫人分成四块,尝着饥荒跟打仗的恶毒,这时候在阿尔奇亚斯地方着了疫病快死,你想想!我可没有死,但是我那太监,那省长,差不多阿尔奇亚斯整个的后宫,全死了。

“这大恶疫初度的猖獗刚一过去,省长的奴隶全出卖了。我叫一个做买卖的买了去,带到邱尼斯地方;他又把我卖给另一个商人,这商人又拿我转卖到脱里波里;从脱里波里又贩卖到亚立山大城。从亚立山大城又到司麦那,又从司麦那到君士但丁。到完来我算是归了桀尼沙里人的一个阿加,他不久就被派去保守阿速夫地方,那时候正叫俄国人围着。

“这位阿加是够风流的,他拿他的后宫整个儿带了走,把我们放在一个临河的小要塞上,留着两个黑阉鬼二十个大兵看着我们。土耳其人打得很凶,杀死了不少俄国人,可是俄国人还是报了仇。阿速夫城子叫一把火给毁了,居民全给杀了,男女老小,一概不留;就剩了我们这小要塞没有下,敌人打算饿死我们。那二十个桀尼沙里大兵赌下了咒说到死不投降。饿得没法想的时候他们怕丢脸,就吃了那两个黑太监。再等了几天,他们立定主意要吃女人了。

“我们有一个顶虔心顶善心的牧师在一起,他看了这情形,就讲了绝妙的一篇道理,劝告他们不要一起拿我们给杀了。

‘只要借用这些娘们每人半爿屁股,’他说,‘你们就够吃得饱饱的。你们再要是来不得的话,再过几天你们还有照样的一顿饱饭吃。老天爷一定喜欢你们这慈善事业,包你们有救星。’

“他真会说话。他劝动了他们。我们都叫割成了半尴不尬的。那位大牧师拿油膏给我们敷伤,正如他替割了阴皮的孩子们敷伤一样,结果我们差一点全死了。

“桀尼沙里大兵们这顿美饭还没有用完,俄国人坐了平底船偷渡了过来,一个桀尼沙里人都没有逃走。俄国人又用了我们,满没有管我们的狼狈。幸亏地面上什么地方都有法国外科大夫。一个手段高明的担任替我们医伤——他治好了我们。我这辈子永不会忘记那位法国大夫,他等我的伤收了口就向我求婚。他叫我们不要不高兴,他说这类事情并不稀奇,围城时候常常有的,并且这是合乎打仗的法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