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第德(第10/26页)

赣第德出眼泪了。

“啊,我的亲亲的句妮宫德呀!我一定得丢了你跑不成,好容易这儿的省长已经答应替我们主婚!句妮宫德,你单身在这生疏的地方怎么得了?”

“她自个儿总有办法”,卡肯波说;“女人们永不会没有主意,天帮着她们,我们去我们的吧。”

“那你意思要把我带哪儿去呢?我们上哪儿去好呢?没了句妮宫德我们怎么好?”赣第德说。

“咒他的”,卡肯波说,“你本来是去打天主教徒的,让我们去帮着他们打吧。我道儿熟,我带你去,他们得到你这样一个兵官懂得保尔加里亚兵法的,一定高兴得很哪。你可以发洋财,我们这边儿干不成,就去那边儿试试,愁什么的。单就换个新地方看看,找个新事情做做也就有意思不是?”

“那么你去过巴拉圭的?”赣第德说。

“阿,当然”,卡肯波说,“我做过圣母学院的听差,我知道那些好神父A的政府就与我知道卡提市的街道一样的熟。那政府不坏哩。他们地方三千里路见方,分成三十个省分,什么东西都归神父们的,平常人什么都没有。这是理性与公道的一个杰作。我也许眼光仄,可是我真佩服那些神父们,他们在这边对西班牙与葡萄牙的国王宣战,回欧洲去又受他们的忏悔。在这边的西班牙人,到马德立特去又送他们上天:我看得高兴,我们快赶路。你去一定快活极了的。那些神父们的快活还用着提,他们一听说,一个懂得保尔加里亚训练的军官来帮着他们!”

他们到了第一个关塞,卡肯波对前锋卫队说有一个军官求见总司令大人。消息传到了卫队本部,立即有一个巴拉圭的兵官跑了去跪在总司令面前报告这事情,赣第德与卡肯波叫他们给解除了武装,他们的安达鲁新马也叫扣住了。这两位客人叫两排大刀队给夹着送上前去,总司令在那一头耽着,脑袋上安着一顶三角帽,袍子一边儿钩着,腰间挂着一口刀,手里拿着一杆传命令的长枪。他手一动,他们俩就叫二十四个大兵给团团围住了。一个军医告诉他们,他们还得等哪,司令官不能跟他们说话因为神父镇守使不许西班牙人开口除了在他的跟前,也不让他们在地面上住过三个钟点。

“那么神父镇守使哪儿去了呢?”卡肯波说。

“他才做完了礼拜巡行没有完哪,”军医回答说,“你们要亲着他的马蹄蹬,还得等上三个钟头。”

“可是”,卡肯波说,“我们的队长并不是西班牙人,他是德国人,他同我都快饿瘪了,我们一边等,可否让我们吃点儿早饭?”

军医去把方才的话传给了司令。

“多谢上帝!”司令大人说,“既然他是德国人,我就可以见他说话,带他到我的亭子里去。”

赣第德到了一个绝美的亭子,柱子都是金的绿的大理石,配着格子窗,里面养着长屋巴的鹦鹉,叫叫的雀儿,小珠鸡儿,还有各种稀奇的小鸟。早饭已经开好,家具全是金的;正当巴拉圭的本地人在田场叫太阳晒着用木头碗吃小米饭的时候,神父司令回到他的园子里来休息了。

他是一个很漂亮的年轻人,脸子长得满满的,皮色是白的只是颜色深了;他的眉毛是弯弯的,眼珠亮亮的,红红的耳,朱砂的口唇,雄纠纠的神气,但那神气既不像西班牙人的又不像天主教徒的。赣第德与卡肯波收回了A们的武器,两匹安达鲁新马也回来了,卡肯波就在亭边子拿麦子马,眼老溜着它们为防着万一有意外。

赣第德先跪着亲了司令大人的袍角,然后他们一起坐下来吃早饭。

“说来你倒是一个德国人?”神父用德国话问。

“正是,神父,”赣第德答。

才说着这两句话,他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十分的惊异,表示彼此都受着制止不住的感动。

“你是德国哪一处的人?”神父问。

“我是那龌龊的威士德利亚地方的人”,赣第德说,“生长在森窦顿脱龙克爵第里的。”

“喔,天啊!有这回事吗?”司令官叫了起来。

“真奇极了!”赣第德也喊了。

“真的是你吗?”司令官说。

“不会得吧!”赣第德说。

他们跳了起来,抱做一团,流了无穷的眼泪。

“什么,这是你,神父?你,亲爱的句妮宫德的哥哥!你,你不是叫保尔加里亚给杀了吗?你,那爵爷的公子!你,在巴拉圭当教士!这世界真是怪了。喔,潘葛洛斯啊,潘葛洛斯!你要是没有叫人家给绞死今天在这儿够多快活!”

司令官差开了伺候的黑奴以及巴拉圭人等,他人都是站在一旁手捧着水晶杯上蜜酒的。他谢过了天父同圣依格拿雪斯,谢了又谢,把赣第德紧紧的抱着,他们的脸子全在泪水里浸着。

“你准备着更使你奇怪,更使你感动,更使你狂喜的消息吧”,赣第德说,“你知道句妮宫德,你的妹妹,你以为她早叫人给拉破了肠子不是,好好的在着哪。”

“哪儿?”

“就在你紧邻,在蒲安诺斯爱依力斯的省长那里,本来我还带了兵来打你哪。”

他们愈说愈觉着稀奇。他们的灵魂在他们的舌尖上摇着,在他们的耳朵里听着,在他们的眼里亮着。他们是德国人,所以一开谈就完不了,一边等A神父镇守使来,下面是司令官对赣第德说的一番话

第十五回

这回讲赣第德怎样杀死他亲爱的句妮宫德的哥哥。

“那一个凶恶的日子我永远忘不了,那天我眼看着我的爹娘叫人给杀死,我的妹子叫人糟蹋。等到保尔加里亚人退出的时候,我妹子找不着了;可是我的妈,我的爹,我自己,两个女用人,三个小孩子,全给他们杀死的,一起装上一辆柩车,运到离我们家二十里路地方一个罗马教堂去埋葬。一个教士拿点圣水给我们洒上。那味儿咸死了:有几滴吊在我的眼里;那教士看见我眼皮子动了一下;他把他的手安在我的心上,觉得还在跳着。他就救了我,过了三星期我也复元了。你知道,我的亲爱的赣第德,我本来长得美,随后愈长愈美,所以那神父名字叫提得里的,他们那一家子是野蛮出名的,他是那家的家长,就跟我十二分的亲昵。他给我进了教当教士,过了几年把我送上罗马去。罗马的神父长正在招募年轻的天主教士。巴拉圭的长官不愿意西班牙的教士进去;他们宁可要别国的教士,因为肯服从他们的号令。神父长看我够格,就把我送到这儿的葡萄园里来做事情。我们动身了——一个波兰人,一个铁洛儿人,我自己。我到了此地他们封我做教会里的副执事,又给了我一个中尉。我现在是陆军大佐兼牧师。我们正打算好好的招待西班牙国王的军队。我的职务是要在教会里除他们的名,还得拿他们打一个烂。天派你来帮助我们。可是你说我的亲妹妹句妮宫德是在蒲安诺斯爱依莱斯,跟着那里的省长,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