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第德(第11/26页)

赣第德起了誓叫他相信再没有更真确的消息了,他们的眼泪又重新流了一阵。这小爵爷忍不住又抱了抱赣第德,叫他亲兄弟,叫他恩人。

“呵!竟许你我,”他说,“可以一起打胜了敌兵进城去,救我的妹妹句妮宫A。

“我再不要别的东西了,”赣第德说,“因为我原先就想娶她,我现在还在希望。”

“你这不要脸的!”小爵爷说,“你敢厚脸想娶我的妹子,她的来历你哪够得上?想不到你会得荒唐透顶的胆敢在我跟前说出这样的狂想!”

这番话吓呆了赣第德,他回答说:

“神父,贵族不贵族是无所谓的。我把你的妹子从一个犹太和一个大法官的手里救了出来。她十分的感激我,她情愿嫁给我。我的老师潘葛洛斯常对我说人都是平等的,我一定得娶她。”

“你看着吧,你这光棍!”森窦顿脱龙克爵爷教士说,他一头就拿他的刀背在赣第德的脸上扎了一下。赣第德一回手也拉出了他的刀子,对准了教士先生的肚子通了进去,直通到刀柄才住手,但拉出来的时候觉得热烘烘的满是血腥,他又哭了。

“天啊!”他说,“我杀了我的旧主人,我的好朋友,我的大舅爷!我是全世界脾气最好的人,可是我已经杀了三个人,而且两个是牧师。”

卡肯波在园门口把着,跑了过来。

“我们再没有别的办法,除了拼我们的命多捞回一点本,”他的主人对他说,“一忽儿就有人进来,我们怎么也得死。”

卡肯波是饱经风霜的老手,他的头脑没有乱,他剥下了爵爷的教士衣,给赣第德穿上了,又给了他那顶方帽子,扶他骑上了马。这几层手续他在一转眼间就做完了。

“我们快跑,主人,谁都认你是个教士,出去指挥你的军队去的,我们准可以在他们追着我们之前逃出边境。”

他说完了话,就打马飞也似的跑了,用西班牙话高声喊着:

“躲开,躲开,神父大佐来了。”

第十六回

这回讲他们主仆二人,以及两个女子,两只猴子,一群土人叫做奥莱衣昂的,种种情形。

德国教士被害的消息还不曾透露,赣第德和他的听差早已逃过了边界。细心的卡肯波把路上的食粮也给预备下了,什么面包,可可糖,咸肉,水果,酒,满满的装了一大口袋。他们骑着安达鲁新的快马向着野地里直冲,路都没了的地方。随后他们到了一块美丽的草地,碧葱葱的有几条小水流着。我们这两位冒险的旅行家停了下来,喂他们的牲口。卡肯波要他的主人吃一点东西,他自己先做了个样子。

“你怎么能叫我吃咸肉,”赣第德说,“我杀死了爵爷的公子,又从此再也会不到我那美丽的句妮宫德,哪还有心想吃?我再延着我这苦恼的日子有什么好处,离着她远一天,我心里的懊恼也深似一天。再说这要叫德来符报的记者知道了,他又不定要说什么话了。”

他一边声诉着他自己的苦命,他一边尽吃。太阳下山了。忽然间有幽幽的叫声像是女人的,传到了这两位漫游客的耳朵里。他们说不清这叫声是嚷痛还是快活,可是这来他们心里忐忑的觉着害怕,本来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点子小动静就可以吓呵人的。这叫声的来源是两个裸体的女孩子,她们俩在草地里跳着跑,背后有两个猴儿追着她们,咬她们的屁股。赣第德看得老大的不忍,他在保尔加里亚当兵的时候学过放枪,他本事也够瞧的,他可以打中篱笆上的一颗榛子,不碰动树上的一张叶子,他拿起他的双筒式的西班牙火枪,放了一下,打死了那两个猴子。

“上帝有灵!我的亲爱的卡肯波,我居然把那两个可怜的孩子救出了莫大的危险。要是我杀死一个大法官与一个教士作了孽,这回我救了两个女人的命总也够抵了。她们俩竟许是这一带好人家的姑娘,这来也许于我们还有大大的好处哩。”

他正说得起劲,忽然停住了,他见那两个女孩子紧紧的抱着那两个死猴儿在痛哭,眼泪流得开河似的,高声的嚷嚷,不提有多大的悲伤。

“我正想不到世界上有这样软心肠的人,”他回过来对卡肯波说,卡肯波回答说:

“主人,你这才做下了好事情,你把那两位年轻姑娘的情郎给杀死了。”

“情郎!有这回事吗?你说笑话了,卡肯波,我再也不信!”

“亲主人,”卡肯波说;“你看了什么事情都奇怪。尽有地方猴儿有法子讨女人的欢喜,有什么诧异的。猴儿还不是四分里有一分是人种,正如我四分里有一分是西班牙种。”

“啊啊!”赣第德说,“我记得我的老师潘葛洛斯是对我讲过的,他说从前这类事情常有。什么马身人形的,牛身人形的,羊身人形的一类怪物,就是这么来的。他还说我们老祖宗们都亲眼见过这类东西来的,可是我听的时候只当它完全是怪谈。”

“你现在可明白了不是,”卡肯波说,“那话一点也不假,好多没有受过正式教育的人就这样使唤那些畜生,我怕的是那两位姑娘要耍我们把戏,那可不了。”

这番有见地的话说动了赣第德,他赶快掉转马头离开了这草原,躲进了一个林子。他和卡肯波用了晚饭,咒过了葡萄牙的大法官,蒲衣诺士爱依力斯的省长,以及新杀死的爵爷,他们俩就倒在草地上睡了。他们醒转来的时候觉得不能动活了,因为在半夜里来了一大群那一带的土人叫做奥莱衣昂的,拿住了他们,把树皮做的粗绳子给捆一个坚实,通消息的就是方才那两个女子。他们俩叫五十个一丝不挂的奥莱衣昂给围着,手里拿着弓箭木棍石斧一类的凶器。有几个人正在烧旺着一大锅油,有的在预备一个树条搭成的烤肉架子,大家全嚷着:

“一个教士!一个教士!我们有仇报了。我们可以大大的痛快一下,我们吃了这教士,我们来吃了他下去!”

“我对你说过不是,我的亲主人,”卡肯波哭丧着声音说,“那两位姑娘会耍我们的把戏?”

赣第德一眼瞥见了油锅和树条,也哭着说:

“真糟了,不烧就是烤。啊!潘葛洛斯老师又该说什么了,要是他来见着‘纯粹的物性’是怎么做成的。什么事都是对的,也许的,可是我不能不说在我是太难了,丢了句妮宫德姑娘还不算,又得叫奥莱依昂人放上架子去做烧烤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