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编翻译集(第9/25页)
M.Grant:“The Passing of the Great Races Stoddart”;
The Rising Tide of Color.
(原载:民国十三年八月十日《东方杂志》第二十一卷第十五号)
科学的位置
徐志摩 译
泰戈尔在日本西京帝国大学讲演
我要忘却现世界一切仪式的习惯与人民现代的状况,我要想象我自己回到往古的日子,那时印度的真精神,穿度了广博的距离,来到你们人民和暖的心窝中寻求他的安顿与乡土。我希望我的内心能充分的实现那已往精神,凭着这一点至诚,来接受你们的待遇。不幸我自愧我没有那样的天才。或许是时代变换了,或许是你们已经遗失了你们祖先的精神,不再希罕来承受什么理想主义,那是与现代的实效主义与所谓“进步”根本没有关连的。
当初那些发宏愿的先师们来的时候,他们不仅把哲理与思想从一方传布到他方,他们同时也带着他们天赋的同情与一种心的单纯,使他们有能力看透一切的障碍,有能力莹澈的了解他们巡游地人民固有的天才与灵智。正因为他们能懂得,所以天才与灵智也就欣欣的为他们开放那普遍性的美与丰富,那是款待远客最无价的恩情,也是远客在异邦最想望最领情的嘉惠。
在历史上你们与印度或许不曾有过直接的往来,但经由朝鲜与中国你们也曾收到印度的礼物。这是一件可纪念的事迹。你们曾经承受那一盘的礼物,就证明你们的天才与送礼给你们的是融洽的,相调和的;我们也可以看出在那时送礼的方法,是没有勉强的痕迹,与你们原来的生活与思想不发生欠妥协的情形,更不妨碍你们民族自尊的身分。我们要记得这是极重要的一点,真理的会通与交换必须有这相调谐的原则。传道人带着他们的真理传布到一个异邦,除非他们来时是尊敬的存心与谦卑的态度,他们的使命A不会叫人接受的,并且情理上也正复如此。这对待收受礼品人尊的存心是施与者必须的条件,否则那施与便失去了庄严与郑重,便与开销穷乏的乞丐同等的傲慢。我相信往古时传布真理的使者决不同现代一班传道士们的存心,决不自负他们宗派的优殊,他们来时是谦卑的,负荷真理的使者应得谦卑,因为真理是比他们自身伟大。
现代多的是各处来的传教士,但往往他们对待他们传教地的人民缺乏相当的尊敬。他们甚至于往往诬毁他们,夸张他们的缺陷,也许那缺陷还只是他们自己主观的想象。他们来时便是这样骄矜的存心,他们哪里还懂得当地人的真情与实际,虽则他们的口实是来帮助,来救度,他们的责任应得是虚心的体会人的灵魂的伟大,在他们传道地人民最深奥的神龛里寻访真纯的人道的临在,如其他们确是来诚意的传道,他们应得有真纯牺牲与服务谦卑的精神献致他们的使命,不是像一班教士们那样盛气凌人的或是假殷勤的执行他们的职务。我深信从前的时候有的是这种可敬的精神。当初有的是淳朴,有道的人们,他们的胸怀里满溢着他们感悟到的真理,他们也连着献致他们最真纯的情爱。他们从不敢谬妄的假定真理是仰他们特别的庇护与保障。没有种族傲慢的狂妄,所以他们当时传布真理,是不矫揉的,比如轻柔的风息散布莲蕊花香一般的自然。这是我到你们这里来时常存在心里的自勉的念头,因此我从不敢自诩有什么能耐可以改进你们的状况或是裨益你们的心智。我所求的只是在人类的各家种族里为我自己留一个安适的住所。我所贪得的只是你们的同情,我也急急的想望你们接受我供献的爱心。
今天已经是我告别你们的日子,我借这个机会来诚意的声明我这回愿望的满足,我欣幸你们准许我爱你们的人民,慕你们的才智,我爱慕你们不为是在彼此民族间有相类似的情形,却为是你们有你们自有的伟大,为你们日本人的天才,在全世界里自有他独一的品格。亦唯其因为我感到了这一点,我不由的益发的关切,要你们保存你们固有的德性与品格,不受外物的揉杂,那是你们民族伟大的担保。借来的物品是不适你们本性的,休让他们的重量压灭了你们自有的灵苗。你们千万不可忘怀你们在这个世界里的使命。你们要知道人类的文明需要你们的贡献。记住你们的使命是在辅助亚洲——中衰的大洲,重新取得他原有的光荣的地位。经由你们,让亚洲寻A他的光明。你们却不要误会你们的使命只在物质的富庶与政治的悍,那是与我所期望你们的使命没有关系的,要你们能发展你们精神的富源,为全人类服务,要你们真的使命,那时全亚洲都要为你们祝福,全世界都对你们感荷。
你们在全亚洲民族中是最先从长期的睡眠中苏醒,那是一个伟大的,重要的事实。这当然是有意义的,你们比如承受了伟大的真理的保管,也就是负有把这部分的宝库展览给全人类的义务。花蕾是在天亮时开放的。这不是大自然无所为的游戏,花苞在晨光里吐露,为的是他预先带来结果的消息,这果实便是那树木究竟的目的。你们是苏醒了的,你们的灵魂亦在现代的晨光里花蕾似的开放。他也带来将来结果的消息,却也只此花才能结他怀着的果实,现在全世界,也都盼望着这最后的收成。你们应得明白这一点,你们的身上负载着一个伟大的责任,那苏醒与觉悟的责任。因为睡着的人是不负责任的,只有那已经醒起的人们才负责有意识生活的责任。
千万不要以为你们今天的责任就在模仿西方。我并不蔑视你们从西国学得的教课。他们也保管着部分的最可贵的真理,我们认识真理,并且有机会接受时,我们就应得接受,更不问他们来源是东或是西。但我们同时也要认明可宝贵的是他们的科学,不是为某种特定目的而利用科学的心机与状态。我们模仿的时候,我们却只模仿状态。光亮从这一个灯到那一个灯的传送不是模仿,可以模仿的只是灯亮的用途。在黑暗里给我们光明的灯亮原与白天的阳光,作用一般的圣洁,但如有人利用灯亮来行使他的放火与盗劫的行为,那时光亮的圣洁便遭受了污损。我祈求你们永远让这光亮照耀你们优美的家庭,让他照亮你们生活的欢欣的节会,让这光亮照出在你们品格里的大量与柔德。我期望你们应用科学来实现你们自有的伟大,不要亵渎科学来纵容你们的贪欲与种族仇隙所产生的卑劣的癖性。我们从近代历史取得的教训是这样:人们的心智,不仅不承受科学启示我们神圣的灵感,却被科学所供给的引诱完全的侵占住了,因此养成一种专顾私利的态度与习惯。在欧战期内,我们听得有一个政治家想把道德规律的标准应用到政治上去。我们正在焦心的守候着这灵迹的出现时,他的主张已经完全失败,他的声音也哽住了。世界是这样的世界,我们如何能盼望凭藉你们的政治与商业来实现我们理想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