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摩挲中国文明(第10/14页)
上海人通常讲的上海话,是属于流行于江南的吴语。上海话的历史只有七百多年,比苏州话和松江话的历史要短得多,但是上海话是一个非常有特色的方言,如新旧交杂语言跨越度远、南北融会语言宽容度高等等。在上个世纪30年代,上海话达到了她的黄金时期。上海的作家们意译或者音译很多英文单词,用到书面文本中去,通过当时上海极其发达的各种平面媒体进行传播,然后被普通话吸收。但近二十年来,由于普通话的强势与对普通话的过度依赖,上海话的造词能力严重衰退。从1980年代后期开始,上海各学校统一用普通话授课,上海话在学校无论课里课外皆不得使用。政府在媒体传播方面也几乎取消了所有上海话的栏目。现在许多上海的儿童已经无法全部使用上海话和他人沟通了,甚至出现全然不会讲的情形。
上海话的处境严峻,有可能会是中国主要方言中最早消失的一个。近年来,上海舆论界掀起一股“保卫上海话”的浪潮。如果上海话一直得不到迫切的重视、保护和发展,相信不久以后,恐怕也要成为历史文化遗产,留在上海人的记忆中了。
余秋雨先生在《河畔聚会》中提到,“有不少城市因高傲而作茧自缚,冷眼傲世,少了那份热情;而更多的城市则因宽容而扩充了污浊,鼓励了庸俗,降低了等级,少了那份轩昂。一个人可以不热情、不轩昂,一座城市却不可。这就像一头动物体形大了,就需要有一种基本的支撑力,既不能失血,又不能断骨,否则就会瘫成一堆,再也无法爬起。热情是城市之血,轩昂是城市之骨。”从上海人和上海话来看上海文化,觉得用“海纳百川”来形容最恰当不过了。其实上海的文化底蕴并不如一些人想得那么肤浅,在它自己的身后,只是没有容纳这么厚内涵的时间而已,而且“海纳百川”作为一顶大帽子,上海已经戴了许多年,压力亦如从前。作为一个临海的城市,上海市标上一直飘扬着上海人乘风破浪、“直挂云帆济沧海”的激情。人们发现,上海文明中的精神性高贵渐渐被侵浊而退化掉,这座城市里原创的高雅文化正呈现荒芜化的生态状。有人曾认为香港是片文化沙漠时,现在却有了新的态度,因为香港和上海相比,文化心态更为开放,吸纳能力更强。事实也正是这样,只有拥有把握时代脉博的能力,高瞻远瞩的境界,海纳百川的胸怀,才能够得上“文化”二字。
或许,余秋雨先生的提醒不无借鉴意义:“并不是说石库门,越剧、沪剧、滑稽戏不好,但是在守住现有文化的格局上,上海应该想想如何创造影响力更大的文化。都说上海是‘海派文化’,但是真正的上海文化代表,他们的成功恰恰是因为超越‘海派’,走向了更大的格局。”
◎睁眼看西方
我认为上海文明的肇始者,是明代进士徐光启,他可算第一个严格意义上的上海人。
——《上海人》
坐在徐家汇天主教堂里,你会被这静肃的时空所弥漫,深陷其中。这里是上海天主教集会最大的场所。如果说上海这座历史不算悠久的城市,在近代和当下都具有海纳百川的气度,是中西文化的交融点,那么它的文明渊源都可以从徐家汇找到。
徐家汇最早是几条河流交汇的地方,直到晚明,徐家汇仍是江苏一个三等县城,上海郊区的一个普通村落。它在明末开始名闻遐迩,进而发展成为中西方文化的交融点,如代表中西文明的近代交通大学、复旦大学、天主教堂等诸多物事都汇聚在这里,经历了一个从自然地理向人文地理特征过渡的阶段;然后它又顺着淮海路扩展到近代老上海外滩和当代新上海陆家嘴。这一切说起来,不能不归功于上海文化的开山鼻祖——徐光启。从他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当时前所未有的上海文明的高度。
在传世的画像(明代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徐光启消瘦憔悴的脸庞,以及眉目间透露出深深的忧虑。1562年,徐光启出生在上海的一所老宅子里,没有人会想到,这个婴孩将官至一品,光耀千古,成为古代历史上最有名的上海人。徐光启一生忧国忧民,这与他贫瘠的出身有很的大关系。徐家由农而贾、又由贾而农,家道三起三落,而徐光启正好诞生在这第三次中落后的谷底。为走出贫困,光宗耀祖,徐光启走上了漫漫的科举之路。当年他去应乡试时,不得不自己担着行李在江边冒雨步行,而母亲在家竟至断粮。徐光启19岁便中了秀才,但直到他42岁那年,才中了进士,这条科举之路整整持续了23年。进入仕途的徐光启也不是一帆风顺,此时的大明王朝已经开始风雨飘摇,外有满洲后金的入侵威胁,内有此起彼伏的武装叛乱。徐光启夹在中间曾几度被“下课”,还被阉党打击,受到“冠带闲住”(依法剥夺权利但保留待遇)的处置。
但是,这个精明的上海人在仕途上也算是一个“得济者”了。余秋雨先生认为他“非常善于处世,并不整天拿着一整套数学思维向封建政治机构寻衅挑战,而是左右逢源,不断受到皇帝重用。”但徐光启能留名于后世,并非由于他官大。
从徐光启的生平来看,他顺承着古代文人读书优则仕的传统,而且做到的官职并不小,相当于明代宰相的位子。但他并没有满足这些,他满怀报国热情,将毕生的精力和学识投入到各种他能够(至少是希望能够)有所作为的领域。余秋雨先生在《上海人》中这样评价他:“开通、好学、随和、机灵,传统文化也学得会,社会现实也周旋得开,却把心灵的门户向着世界文明洞开,敢将不久前还十分陌生的新知识吸纳进来,并自然而然地汇入人生。不像湖北人张居正那样为兴利除弊深谋远虑,不像广东人海瑞那样拼死苦谏,不像江西人汤显祖那样挚情吟唱,这便是出现在明代的第一个精明的上海人。”
徐光启一生所做的重要事情有以下几个方面,其中,在练兵造炮和组织编纂《崇祯历书》两方面是徐光启投入心力最大的。
作为中国的科学家,徐光启提倡农学,引进番薯,所编著的《农政全书》,对于那时处于农业经济的中国封建王朝的作用,不啻信息技术对当代社会的影响,而且这本科学著作都是经过他亲身实践而写出的。徐光启最大的成就要数他在主持历局期间,召集来华耶稣会士修订编纂了堪称欧洲古典天文学百科全书的《崇祯历书》。被称为融汇了中西文明的结晶。《崇祯历书》及其所依据的天文学理论,奠定了后来中国近300年天文历法的基础,成为此后两百多年间中国的官方天文学体系。直到今天,我们所用的农历也还是以《崇祯历书》为基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