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摩挲中国文明(第9/14页)

曾经,“海派文化”是一面旗帜,代表着一个时代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然而,这座在短短百年内充满着太多传奇色彩的城市,还太年轻了,登上历史舞台才过百年的它,承载起了太多的厚重。易中天教授在《读城记》中将上海定位为“滩”,说是中西两大文化浪潮冲击而成的产物。其实,把上海说成是中西两大文化浪潮冲击而成的产物实际上是抬举了上海,至今,历史感的匮乏仍是上海人心中一道剜不去的伤疤。上海的城市发展史同西安、洛阳、南京、北京等历代的大都市相角逐,显然有些势单力薄,只需上溯到1840年,便可粗略浏览上海的全貌。如果没有海洋经济的到来,上海也只能是偏安一隅的小城市。历史上它归属松江府直辖,仅仅作为一个江海畔的边陲小镇。所以,西方文化对上海的影响应该更深一些。上海作为欧美文化在中国的最早落脚点,当全国各地还在之乎者也时,上海滩已经有了“洋火”、“洋货”。在明朝中叶时,上海人还一度为自己有个“小苏州”的名气而骄傲,而现在,全国诸多城市争着自诩为“小上海”。

许多人都认为上海是一座商业味道特别浓、市场经济极为发达的城市,似乎并没有多少文化底蕴的积淀。余秋雨先生认为,文化的特点就是不能从表层来看,文化都是潜伏在深处的。上海现在所出现的景象与她在灾难的岁月里生存的潜伏密切相关,我们要寻找她潜伏了什么。

上海是有文化的,她既受到西方思维模式的影响,也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缔造。尤其是在上个世纪30年代,无论电影、戏剧、文学、艺术等方面,上海在全国都是独领风骚的。传统文化的很多人都在上海逗留,造成国学与西方文化的大汇集:鲁迅、巴金、张爱玲、张恨水、阮玲玉、胡蝶各种文化名人层出不穷。上海的出版业在民国时期可谓是首屈一指,直到上个世纪中叶还是全国的出版中心。但是现在,更多的出版社都深居北京了,在新中国接下来的三个十年中,上海一直受制于新首都北京而低了一头。余秋雨先生说“人们一谈上海文化往往想到海派文化,这就讲浅薄了”。现在上海人所沉迷的“海派文化”,更像是一种怀旧文化。有一些上海人有着深深的怀旧情结,既是对过往辉煌的向往,也是对上海情趣的自恋。无论是从王家卫导演的《花样年华》,还是著名作家王安忆的小说《长恨歌》,无不渗透着一种怀旧的、自恋的情趣,让上海人沉浸在自己的格调里。

余秋雨先生在《上海人》中提到“全国有点离不开上海人,又都讨厌着上海人。”易中天教授认为说得不够准确,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全国都离不开上海,又都有点讨厌上海人;全国都向往着上海,又都有点忌恨上海人。”从上海的城市历史来看,上海本地人主要是指浦东、宝山、南汇、嘉定、松江等地的原住民。“上海人”这个概念存在的时间也只有百年左右,所指的范围包括原住民与上海开埠后来自江苏、浙江等地区的移民,尤其以苏北和宁波的移民最多。

改革开放后,各地的移民纷纷涌入上海,他们被称为“新上海人”,但是过量外地移民的涌入带来了公共卫生、治安状况的恶化,同时使得就业市场竞争趋向激烈,成为了上海社会主要的不安定因素之一。另外,就市区和乡土而言,上海人可以分为两类,一是市区上海人,即原来的城市户口民众,一是郊区上海人,即主要是原来的农村户口民众。市区上海人是由过去移民形成的。乡村上海人则是原本的上海人或松江府人。上海从江苏省独立为直辖市的历史并不太长,而上海各郊区县则是在1958年从江苏省划归上海市的。在上海郊区,通常称上海市区为上海。

由于历史和文化的原因,上海人拥有完全不同于中国传统的价值观,崇尚自由竞争,实力至上,并且对一切事物都以实用主义的思维方式加以考量。另外,上海人对于生活的要求普遍比一般中国人高出不少,这多半是因为上海是中西文化交汇之处,海纳百川地自成一种独特的地域文明,迥然不同于中原文化,却带有江南文化的细腻古典。张爱玲曾这样形容上海人:“上海人是传统的中国人加上近代高压生活的磨练。新旧文化种种畸形产物的交流,结果也许是不甚健康的,但是这里有一种奇异的智慧。谁都说上海人坏,可是坏得有分寸。上海人会奉承,会趋炎附势,会混水里摸鱼,然而,因为他们有处世艺术,他们演得不过火。”

上海人的习气、上海人的品格都凝聚在上海文化的范围之内,上海人城府很深,同时又带有一种对同胞的无端歧视和冷淡。余秋雨先生在提到上海人的人格结构及上海人的人格丑陋性时,对于中国现代的文化礼仪走向,对于和谐的中国社会的构建无疑起到了很强的启示作用。如果上海人能改变其地区性格中的缺点,其他各地区人民也能引以为戒的话,相信和谐并不遥远。上海人还有一点跟现代意义上的公民习惯靠得很近的地方,那就是不涉他人是非,不露自己隐私,使自己和他人都有一定的安全距离。这个习惯在学术上的养成,余秋雨先生说得很明白:“在文化学术领域,深得上海心态的学者,大多是不愿意去与别人‘商榷’,或去迎战别人的‘商榷’的”。

余秋雨先生在《古本江先生》中谈到“就一座城市而言,最好的文化建设是机制,是气氛,是吐纳关系,是超越空间的策划能力和投资能力。”上海在对待外地人身上似乎显得有些小气。在上海,“外地人”这个概念,显然带有贬义,或者带有对其文化不以为然的意思,直接地表现了上海人的一种文化优越感。这种优越感其实是显而易见的。你想,如果大家都一样,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也没有是非对错之别,又有什么必要区分本地外地?事实上,上海人确实往往是在表示鄙夷时才使用“外地人”这个概念的。现在在上海大街上走得最多的人倒都是一些外地人,所谓“新上海人”,他们在上海占了巨大比例,余秋雨先生说“他们以后可能很成功”。

上海话的争论一直很火热,有人说上海人就是拿这个来跟全国人民划清界限的,全国各地都有自己的方言,四川话、河南话、陕西话,就连北京也有。上海人在一起只讲上海话,跟任何方言区的人见了老乡讲方言是一样的习惯,方便亲切,不值得夸大。当然,上海话确实难懂、难学,客观上也清晰地把外地人和上海人分开了,成就了部分事实上的“排外”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