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摩挲中国文明(第7/14页)

汉傩的表现形态虽仍属傩仪,但已产生了傩戏的萌芽,在表现手法上,汉傩酝酿了后代的戏剧;在行傩的目的上,汉傩已有了娱人的倾向。这种变化与汉代(尤其是西汉)歌舞伎乐的繁荣昌盛有着密切的联系。所以说汉傩既是傩仪发展的顶点,又孕育了傩戏的萌芽。

余秋雨先生在《流放者的土地》中说“文明可能产生于野蛮,却绝不喜欢野蛮。”其实,傩戏的形成也是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因为傩戏的产生正是受到了巫术的影响。近代学者王国维认为中国戏曲源于巫,1912年,他在被称作中国戏曲史开山著作的《宋元戏曲考》中,开宗明义第一句就是:歌舞之兴,其始于巫乎?巫之兴也,盖在上古之世。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都经历过原始社会阶段,有过信仰原始宗教的历史,并产生了本民族的宗教职业者——巫。中国巫文化的起源与史前社会的图腾制有关,最常用的手段是巫术。在盛行巫术崇拜的远古社会,先民笃信巫术具有神奇的超自然威力,把掌握这种威力的巫师,视为神的使者,传达神的旨意,是沟通神与人的桥梁。巫与巫术,就其本质来说,是文明的对头,是“伪科学”。巫事活动的本质都是宣扬迷信,制造愚昧,毒害人民的。古往今来,因巫术被残害的善男信女不计其数。然而,以巫为主体,以巫术为核心的巫文化,在上古时期也有进步的一面。巫术对傩最大的影响是“驱逐巫术”。周代三季傩礼,就是运用巫术驱赶疫疠及过盛的阴气和阳气。巫师为驱鬼敬神、逐疫去邪所进行的宗教祭祀活动,称为傩或傩祭、傩仪。傩师所唱的歌、所跳的舞称为傩歌、傩舞。傩戏又是在傩歌、傩舞的基础上出现的。傩戏是由傩祭、傩舞发展起来的一种宗教与艺术相结合,娱神与娱人相结合的古朴、原始、独特的戏曲样式,一直在民间传承,成为古老傩文化的载体。直到近现代少数民族地区的一些傩俗节日,仍然不自觉运用这种巫术。但此时的巫术已经失去了害人的功能。至今少数民族地区,特别是西南、中南地区,仍然有巫师参与傩活动,主要从事傩堂戏的演出活动。这里的巫师已经自觉地抛弃“神判”符灰治病等迷信内容,专心从事傩堂戏等仪式戏剧的演出,并不断提高表演水平,成为受群众欢迎的民间艺术家。

虽然傩带着浓厚的宗教、巫术色彩,但它从一开始就具有明显的戏剧特征。所谓祭中有戏,戏中有祭,通过傩祭酬神驱鬼,也通过戏娱人娱神。经历了两三千年历史的积淀和衍化,傩,有的仍停留在祭祀阶段,有的则发展成为傩戏艺术。当今中国一些地区,还保存着几十种原始傩戏的演唱形态。湘西、湘西南等地区因为地理地形的原因,在中华民族的改朝换代大一统的历史潮流中,往往是被最后征服的地区,而且这种“征服”,往往是“招抚”、“羁縻”、“自治”。因此,历史在原有的文化血脉中得以延续,传统的历史文化又能得到保护。于是,湖南的大地上便蕴藏着丰厚的傩文化资源。这些傩祭、傩仪、傩戏是程序完整的民间社火活动,大多保存着较原始的形态;由于人文地理、生态环境的不同,它们又各自体现了自己鲜明的民族和地方特色,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

傩文化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中多元宗教、多种民俗和多种艺术相融合的文化形态,包括了傩仪、傩俗、傩歌、傩舞、傩戏、傩艺等项目,其中传承了很多先民们的智慧结晶。作为古老文化和先民智慧的产物,傩文化不仅在历史进程中,带来了人们道德精神的最初建构,并且也为现代人生活带来了符合时代风貌的人文人格建构。对待傩文化,我们还是要做到科学客观分析,既要继承,又要创新。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冯骥才说,由于中国傩文化分布广泛并受到现代文明影响,其商业化趋势日益明显,传统傩文化正在悄然变味甚至可能消失。为此,冯骥才呼吁,要从最基层开始全面保护傩文化。

当然,傩文化到了经过现代文明洗礼的今天,依然被人们所热衷,除了具有一种功利性的目的以外,还有一种在现代文明中失落了自我以后的原始反归。余秋雨先生在《贵池傩》中说:“傩祭傩戏中,确有许多东西,可以让我们追索属于我们的古老灵魂。但是,这种追索的代价,是否过于沉重?”他的困惑也正是这种迷茫的再现。

◎贵池为我们作证

文明的延续是生命化的。有时乍一看只是无生命的木石遗存,但它们与一代代的生命都能建立呼应关系。如果一种文明的遗迹只能面对后代全然陌生的目光,那么它也就真正中断了,成了最深刻意义上的“废墟”。

——《借我一生》

余秋雨先生在《贵池傩》中对贵池山区的傩舞、傩戏情况做了介绍,并展露了我国历史上曾经盛行过的一种文化风俗,为我们呈现了中国古代社会的一个文明侧面,并将我们引向该如何传承发展傩文化的思考。在这里先让我们认识一下贵池。作为傩戏发源地之一的贵池,位于长江中下游南岸,与铜陵接壤,南连九华山、黄山,北与安庆隔江相望,古代为吴越和荆楚之地,现在是安徽省池州市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省级历史文化名城。

贵池因水而得名。有《舆地志》云:梁昭明太子,以其水出鱼美,名为贵池。“秋浦,也是因秋浦河而得名”。贵池作为水名,有两种说法,:一是指贵长池,在县之西南乡,秀山脚下;一是指池口河,五个分支水源汇于秋浦河,绕城西过镇山,入池口河,注入大江。入江处为鱼贵口,今称池口。丁绍轼在《荒政碑记》中记载:“郡以池名,盖郭外即湖,湖外为江,郡治襟江带湖,城阙宫室,宛在池上。”“州城宛如水中洲”,唐置池州,缘于此。今城西南70里,有苍埠镇,东西两石山夹立如城,故名石城,是石城县故址。

贵池自古以来就是文人墨客荟萃之地,素有“千载诗人地”美誉。唐代大诗人李白曾五游秋浦,面对清秀绚丽的贵池山水,留有“青溪胜桐庐,淹留未忍归”的诗句。秋浦入江处为池口,古时候有亭台,可以登高远眺大江汹涌的壮丽图景。明代戏曲作家汤显祖认为“铜陵山北九华西,秋浦风烟似会稽。”杜牧也曾登池口黄龙山贵池亭,作有七律:“倚云轩槛夏疑秋,下视西江一带流。鸟簇晴沙残照落,风回极浦片帆收。惊涛隐隐遥天际,远树微微古岸头。只此登攀心便足,何须个个到瀛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