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探索中国文人(第10/11页)

杜甫的家世有两个显著特点:一是他在《进雕赋表》里所说的“奉儒守官”,即他的家庭是崇奉儒家,遵守儒家道德规范的;二是他十三世祖杜预所说的“立功立言”。杜甫出生在这样一个有着诗书传统的官僚世家,其家风必然对他的思想和人生道路、诗歌创作产生深远的影响。尽管至杜甫时,家道中衰,甚至于穷困潦倒,但他一直保持着家庭祖传的基因,坚持“奉儒守官”和“立功立言”的传统家风。他对儒家思想的信仰可说是相当执着的,堪称是儒家仁爱精神的一个杰出阐释者。“奉儒”就是要遵循儒家政治、道德、理想和观念,就是要忠君、爱民、济世、宗仰尧舜、实行仁政。杜甫的抱负和李白一样,都是要为官,干一番事业。他一生都在为实现尧舜的“仁政”而奔走着、呼喊着。儒家思想文化的熏陶使杜甫形成了积极用世、仁爱、广博、宽厚、忠慈的性格和襟怀。而当他的忠君、济世的仁政理想不能实现的时候,他又变得那么激昂与深沉、忧患与恻隐。这就使得儒家的仁者情怀与关注民生疾苦的精神统一于杜甫的身上。儒家思想文化和特定的社会人生际遇使杜甫只能永远是直面现实人生的伟大诗人。

杜甫信儒,李白信道;杜甫近人,李白似仙。这两种宗教都是中国土生土长的宗教,都是从关心人文出发的,两者之间的不同应该是道家比较注重个人,也就是个体的关怀,而儒家更注重对一个群体关怀。这也是为什么在中国始终以儒家的为主,道家为辅的原因。

余秋雨先生在《千年一叹》中说到:“中华文明对外来文化的最大吸纳就是佛教,但在吸纳过程中表现了自己的文化选择。”佛教自东汉传入中国以后,渗入了中国本土的道家思想,使之成为包含道家思想的佛教。经此中国化的佛教在中国弘扬光大,千余年来成为许多文人墨客的宗教信仰。期间经历代高僧大德的弘扬提倡,许多帝王卿相、饱学鸿儒也都加入了这个行列,也使得佛教教义深入社会各个阶层。佛家经典中的哲学以及系统分明的心理分析,许多是儒、道学说所未涉及的,因而大大开了文人士子之茅塞,备受人们欢迎。唐王朝吸取前人治国的经验,对各家学说采取比较宽容的态度。七世纪二十年代,高僧玄奘曾西渡流沙,越葱岭,千辛万苦到印度取得真经,使得诸教并容,鼎足而立。

在唐代诗坛上,王维是一位具有独特风格的大诗人,不仅如此,他同时又是一个虔诚的佛教信徒。王维受家庭影响,早年即笃信佛教,平生亦虔诚奉佛,素服长斋。他的诗画艺术成就与其较高的佛学修养是分不开的,故世有“诗佛”之美誉。王维在仕途上不是很得意的,内心极为痛苦的他“心中常欲绝,发乱不能整。”(《林园即事寄舍弟沈》)在这理想破灭的严酷现实面前,他既不愿同流合污,又感到自己无能为力,对于这个正直而又软弱,再加上长期受佛教影响的文人来说,要想摆脱这种痛苦,很容易就会从佛教中去寻求解脱。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一生几许伤心事,不向空门何处销。”此时的他只得用佛教的“空”理来消除内心的痛苦。

李白的道家与王维的佛家不同之处就在于李白只追求自我,根本不回头也不低头,而王维总是微笑着回头或者低头看看。这也是两种宗教的区别,我们可以发现佛的形象总是高高在上,微笑着看着你的,而仙的形象总是飘在空中,仰着头,背对着你。

文人虽然也受到儒、道、佛思想的影响,甚至在他们失意之时为之追求过,这无可厚非,事实上,这恰恰更好的丰富了文人的精神领域。人的性情是复杂、多面的。他们的反省,是在自我人格完美上的体验,是在现实和理想中的生活方式的展示,这样的精神内化,更能体现出他们真诚的一面,似乎更具有文人的魅力!

韩愈的出现,打破了文人的思路,韩愈的复古思想和文人精神的要求,实际上是对儒、道、佛精神的批判,尽管他自己可能已经受到它的影响。韩愈这一思想的提出,完全是弱化了文人自我价值存在的体系,强化了文人的社会价值体系。他的思想对后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特别是对宋代文人。不同的人处于不同环境都会有自己不同的选择,任何东西都无所谓好坏,只不过是适合不适合自己而已。余秋雨先生在《寂寞的天柱山》中说道,“对于高品位的中国文人来说,佛道两教往往是他们世界观的主干或侧翼,因此这座山很有可能成为他们漫长人生的精神皈依点。”卡夫卡说:“除非逃到这个世界当中,否则怎会对这个世界感到高兴呢?”

◎隐逸人格的风度

中国文人中很有一批人在入世受挫之后逃于佛、道,但真正投身寺庙道观的并不太多,而结庐荒山、独钓寒江毕竟会带来基本生活上的一系列麻烦。“大隐隐于市”,最佳的隐潜方式莫过于躲在江南小镇之中了。

——《江南小镇》

余秋雨先生的许多作品,都或多或少地涉及到传统文人的历史文化处境,“隐逸人格”也就成为其散文所探讨的重要内容,其中,《沙漠隐泉》、《庐山》、《江南小镇》、《寂寞天柱山》、《藏书忧》等篇章都塑造了高标出世的隐逸形象,或是表现了浓厚的隐逸倾向。中国文人这种隐逸人格的存在,与其所处时代的社会风气和自身的教育信仰密切相关。对精神的追求是中国传统文人在声色犬马之外的一个重要生活内容。怀抱济世理想的古代知识分子在现实生活中遭遇挫折,因而心怀不满,或者对现实麻木不仁,进而或弃官、或隐居、或时官时隐。

有少数的文人确实是投身佛道之中的,如李叔同。但大多数的文人还是将佛道当成一种风雅的娱乐。他们往往淡出了政治舞台,却很容易地登上了中国文化的历史舞台,并承担了十分重要的角色。他们在自己的艺术美创造中建构和显现了人格精神,同时他们在自己的艺术生产活动中体会和享受到了成功与超越的乐趣。他们喜欢同僧道往来切磋,如唐朝的白居易、王维、宋朝的苏东坡、辛弃疾等等。多与僧人交游,从这些高僧大德超凡脱俗的气质中受到启发,从而写下许多千古绝唱。名臣如宋代的王安石、元朝的耶律楚材,本身即是佛门居士,事出家人为师。

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佛学宗师慧远与庐山文化的形成有着不解之缘。慧远一生的弘法活动,可以分为前后两个时期。从出家到五十岁,他一直跟随师父道安,学道修行,风风雨雨几十年,由一个年轻的俗家才子,成长为一个品性高尚、学养渊深的佛教徒;五十岁时与师父在襄阳分手后,慧远在庐山结庐,创建东林寺,此后三十年,他迹不出庐山,与俗世相隔绝,一心向佛,使庐山成了江南的佛教中心,他也因而成为一个为天下人所尊崇的佛教领袖,慧远的名字同庐山一起传遍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