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铺展文化传承(第5/18页)
清朝书院承袭明朝遗风。清初,政府一直奉行“不许别建书院”的禁令。直到雍正十一年(公元1733年),才准许各省创建书院,但一直实行严加控制的文化政策,加上文字狱的影响,迫使书院改变了最初的学术追求。多数书院都以科举为业,对学术的发展没有过多的增进,但书院的这种形式得到了迅速发展,普及程度有了较大的提高,影响了东南亚等一些国家的办学。雍正七年(公元1729年),印度尼西亚华侨创建的明诚书院为海外第一所华人书院;其后,新加坡华侨也在咸丰四年(公元1854年)创建了萃英书院;美国的旧金山也在光绪十年(公元1884年)建有大清书院。虽然这些海外华人书院与朝鲜等仿照中国制度建立的书院有所区别,但是书院已传播到中华文化领域之外,为促进世界文化的交流做出了贡献。
余秋雨先生在《远年琥珀》一文中说过:“文化如远年琥珀,既晶莹可鉴又不能全然透明。一定的沉色、积郁,即一定的浑浊度,反而是它的品性所在。极而言之,彻底透明,便无色彩和图纹存在,而没有色彩图纹,便没有文化的起点。”光绪二十七年(公元1901年),慈禧太后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不得不颁布诏书,将各省书院改为大学堂,各地普遍设立中小学堂。至此,中国一千多年的书院制度被人为地划上了句号。从书院的产生到发展、兴盛到衰落,我们可以看到作为传承文明、传播思想与文化载体的书院,同文化传承有着难解难分的姻缘关系,它始终是封建教育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与统治阶级既有调和,又有斗争,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教育主张和教学特色。用哲学的观点来解读,书院改为学堂,使中国古代教育和近代教育得以血脉传承,使中西文化得以交融贯通。所以,书院并没有就此灰飞烟灭,而是在这次“改制”中得以涅槃重生。
◎书院文化的复活
文化,在它的至高层次上绝不是江水洋洋,终年不息,而是石破天惊,又猛然收煞。最美的乐章不会拖泥带水,随着那种神秘指挥的一个断然手势,键停弦静,万籁俱寂。
——《奇怪的日子》
书院作为一种高级形态的教育和学术机构,是我国传统文化中的瑰宝。纵观我国历史,国势兴,则教育兴、学术兴。书院起源于繁荣的唐代,至宋代,达到了全盛时期,曾为中华文化的传承和发展做出了无法比拟的贡献。然而在近代,书院被学堂所取代,历经了近百年的沉默。20世纪整整一百年,中国的传统文化受到了各种革命和运动的“否定”。可是,书院仍然是中国文化人心中永远抹不掉的记忆,仍然是中国文化人所向往的一个美好的精神家园。今天,人们又开始认识到它的价值,书院文化又在人们现代意识的觉醒下悄然兴起,象征性地对当今的现代教育制度进行反驳。
山东省作协主席张炜认为,书院的繁荣,是中国文化、政治和经济全面进步的标志。经济发展了,人们的文化信心便开始增强了,中国该怎样发展,如何发展,很多人开始回顾中国历史和文化传统,去那里寻求资源。书院文化的内涵相当丰富,它是在书院的历史发展中形成的,经过长期的传承与创新,形成了有别于传统中国其它文化内涵的价值取向、思维方式和行为规范的独特思想成果。
书院的出现使得传统中国的社会教化局面发生了显著的变化,书院在传授对象方面是极为开放的,虽然书院在招收生员上有严格的名额限制,但书院教学是面向广泛的社会群体的,实行开放式的办学。而且在宽松自由的办学环境下,学术大师们集聚书院讲学,师生之间相互答疑问难、相互激荡提升,由此获得新的观点、思想,促进了学术创新精神的形成。书院已经发展成为以文化传播、普及为核心的社会教化的重要机构,这是它直接为社会服务的重要方式。在1901年,书院改制之后,胡适先生曾感慨过:“书院之废,实在是吾中国一大不幸事。一千年来学者自动的研究精神,将不复现于今日”。有学者分析认为,今日的传统书院,如白鹿洞书院、嵩阳书院等,基本上已经成为旅游景点,成为文物部门和旅游部门共同保护的单位,只有建筑存在,已不再进行学术研究和教育活动。岳麓书院则代表了焕发现代活力的传统书院,与现代教育相结合,招收研究生,主要研究的方向就是书院文化,并办有中国书院的辑刊,正在搜集各方面书院文化的典籍。
中国传统书院和学术是互动的关系,学术发展借助讲学,书院是相对自由的、不受约束、非体制化的讲学形式,自由活泼。当然,新的文化学术不是孤立的,它反映了社会的变化。改革开放以来,西方文化再度大量涌入中国,传统文化自身发展遭遇到了断裂处境,这使得一批知识分子及文化人士开始思考用书院这种方式,来实践传统与现代之间的一种文化“对接”。在现代书院中,中国文化书院是一位实践传统与现代的文化“对接”的先行者。1984年,著名学者梁漱溟、冯友兰与北京大学哲学系张岱年、季羡林、汤一介等学者创办中国文化书院时,就吸纳了大批海内外学者加盟,而且与北京大学、中国社科院、中国人民大学、北京师范大学、清华大学、首都师范大学等建立合作机制,集中名家讲学,传承中国传统文化。
张炜认为,书院是中国的伟大传统,今天的坚守十分不易,因为要防止走调,防止形似而实非。他在山东创办的万松浦书院,就具备了中国传统书院的所有基本元素,如独立的院产、讲学游学及藏书和研修的功能,稳定和清晰的学术品格,以学术主持人为中心的立院方式,传播和弘扬文化的恒久决心和抱负等。张炜说,独立的院产、讲学、游学、藏书和研修的功能,稳定和清晰的学术品格,传播和弘扬文化的恒久决心和抱负,是书院的基本要素和功能。
各种书院的相继成立,使社会各界特别是学术界对传统书院的“复活”和现代书院的创立这一重要文化现象再度关注和讨论。齐鲁文化研究中心主任王志民认为,现代书院的创办,显示了中国作家、学者自觉的文化使命感和积极的文化创造姿态,对于我国的文化体制,也是一种创新和探索。
历史文化学者、中山大学袁伟时教授也对现代书院予以了肯定,他认为,“这体现了各个知识阶层派别从各自角度或爱好出发,或传习传统文化经典,或以西方文化为启蒙,都无可厚非。”他说,“只要不是将书院变成一个封闭的堡垒,传习传统文化只要不是将之变成民族主义的东西,都是有益无害的。因为它们构成了中国多元的文化事实。”实际上,中国书院的重要意义正是它对今天教育机制及无法自由办学的补充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