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你的那些年(第5/6页)
“我投翱翔队,他们的舞蹈更契合这次晚会的主题!”
寂静持续了好几秒,台下的观众突然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不公平,习然你个死胖子!你太过分了,你个走狗,凭什么投给他啊,老子忍你很久了,还班长呢,装着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做事怎么那么龌龊!”
“住嘴!”益桁冲上来就给了黑头一个嘴巴,“你嘴巴放干净点,自己不行不要赖别人,你要真那么厉害差他这一票吗!”
“你他妈敢动老子!”黑头怒吼着,冲上去跟益桁厮打在一起。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一个个踮着脚往事件中心凑,幸好教导员及时赶到,两人才被硬生生地分开。
“你们俩给我等着!”
黑头朝我跟张益桁放完狠话,嗖的一声冲出了人群。
“现在怎么办,你脸上有伤,明天还怎么表演?”
“没事,咱先回去,脸不碍事。”
祸根就是在那时埋下的。
晚自习下课后,我跟着益桁一块回家。就在我们商讨如何改进舞蹈的细节时,一群面露凶相的混混拿着棍棒从身后的岔路口冲了出来,我一下就蒙住了。
“习然你快跑!”
我一惊,脑袋一片空白,撒腿就跑。益桁在我后面,也许是受了伤,离我越来越远。我不敢回头,只听到后面一阵猛烈的厮打声。等我打通电话,警察赶到时,凶手早就跑光了。我冲回去,发疯似的抱起张益桁,冲着警察乱喊:“看什么看啊,还不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啊!”
可能是受到了惊吓,也可能是跑得太急,刚一吼完,我也晕倒在了现场。
等到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小混混已经抓到了,是蒋光明他孩子叫人下的手。”
“我就知道是他们,你说我们跟他们家犯的是什么冲啊!”
“算了,算了,孩子没事就好。”
“就是可怜益桁那孩子了,腿伤得不轻。”
“妈,益桁他怎么了?”
“你怎么醒了?”我正打算支身起来,我妈急忙跑过来扶住我,“别急着动!”
“妈,我没事儿。你刚刚说张益桁怎么了?”
“小腿骨折,不过你也别担心,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谈话被一阵敲门声打断,进门的是蒋光明。
“小习啊,孩子怎么样了啊?”
“你们跑来干什么!”
“哎呀,这不是我这孽子闯祸了嘛,我特意叫他来给习然赔个不是。”
同蒋光明一道进来的还有黑头,黑头显然被他爸训过了,黝黑的脸此时更是毫无光泽。蒋光明拽了拽黑头的手,低声责令他道歉。
“对……对不起。”
声音很小,估计他这辈子没跟谁道过歉。
“这是伯伯给你带来的营养品,你好好补补身子。你看我们家这小兔崽子也不懂事,我昨晚好好教训过他了,你能不能看在伯伯的面子上,原谅他?”
我一点也不想看到蒋光明那张嘴脸,哪怕是出于基本的礼貌。
我一直无法释怀。我无法忘记小时候父亲跟他的争执,我无法忘记这些年黑头对我的欺侮与刁难。我更忘不了昨天夜里一群人冲出来时,益桁叫我快跑,自己却在乱棍中倒下的悲惨场面。如果没有黑头一家,我就不会讨厌这个小镇;如果没有黑头一家,我们家就可以过得快快乐乐。但他们一直都在,卑劣的,霸道的,虚伪的,每一种模样都令人作呕。我什么也不想说,我只是感到恶心,胃里翻江倒海,就要涌出来似的。
蒋光明对着我的冷脸,碰了一鼻子灰,觉得尴尬,于是又转向我爸妈:“小习小张啊,你看你家习然跟益桁那孩子熟,你帮忙劝劝他,叫他跟张益桁讲讲情吧,孩子们还小,都有不懂事的地方,闹大了也不好,你们说是吧?
“你们放心,这期房子年底就可以入住了,这次肯定有你们的。
“那我再去看看张益桁,你们帮帮忙,拜托了。”
在此期间,爸妈依旧没有搭理蒋光明,估计他也觉得再说下去没意思,很快便灰溜溜地走了。
当我再次见到张益桁,已是寒假,那时张益桁刚从市医院回来。而那次晚会因为斗殴事件而泡了汤,黑头也受到了留校察看的处分。益桁家估计也没有精力追究黑头家的责任,在收到了黑头他爸给的一笔数目不菲的赔偿金后,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我要跟你说一个事。”
益桁刚从医院回来,便跑来找我。
“我可能要走了。”他说。
“走?你去哪?”
“我老家,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小城市。冬天比这里冷,夏天比这里热。”
“你是说,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吗?那我怎么办,我可只有你一个朋友啊?”
“我也不想,但我爸妈已经准备要搬走了。”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从天而降的噩耗,黑头就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
“呦,这哥俩感情还真好啊!”
事情过去还没几天,嚣张的气焰又回到了黑头身上。
“你想干什么?又想打架?”
“我可不敢哪,我可是受够教训了,要是这次又赔掉一套房子,我都替我爸觉得不值。”
“房子?你什么意思?”
黑头走到我们身边,别有用心地看着益桁说:“看来你的好兄弟还没有告诉你啊,张益桁,我爸可是用一套房子做封口费,习然一家才答应不把事情声张的呢。这事你还不知道吗?”
“你给我住嘴!房子本来就是我们的,你爸一直以权谋私占着不给我们。你别想借机挑拨离间。”
我很气愤,但又莫名地害怕,我转过头焦急地看着益桁:“别听他胡说,别理他!”
“这话我可不敢乱说,不信你问问他们,”黑头指着身边那群跟班,“你问问他们看,这个院子里有谁不知道?”
“你们是一伙的,你给我住嘴,世界上怎么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人!你给我滚,给我滚!”
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疯了似的向他们吼。
“习然。”
“嗯?”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什么?
“益桁,你不相信我?”
“算了,反正我都要走了,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天快黑了,我先回去了。”
益桁把话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望着益桁回家的背影,望着他那被夕阳拖长的身影,在淡红的光晕中模糊开来。我一时竟不知所措,所有的解释如鲠在喉。我静静地站着,看着益桁越走越远,夜色在身后的嘲笑声中渐渐浓郁。
6
益桁走的时候,我毫不知情。
那是个极为寒冷的冬日,雪下得很厚。没有人知道益桁一家是什么时候走的。他总是这样,来也是,去也是,从不拖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