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和那个不从梯子上掉下来就开不了窗的盲流(第3/3页)

“我没有驾照。”她边回答边擦掉嘴唇上的血渍。

“怎么会没有驾照?”欧维问,就像这句话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她又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我就是没有驾照,怎么着吧?”

“你到底多大?”欧维问,几乎有些情不自禁。

“三十。”她不耐烦地回答。

“三十!还没有驾照?你到底什么毛病啊?”

她哼了一声,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在欧维面前打了个响指。

“专心点,欧维!医院!你得送我们去医院!”

欧维看上去几乎要光火。

“为什么是‘我们’?你嫁的男人不从梯子上掉下来就开不了窗,那你自己叫救护车呀……”

“我已经叫了!他们已经送他去医院了。但救护车上没我的座位。雪下成这样,全城的出租车都在忙,公车堵得到处都是!”

她的脸颊上还零星挂着些血珠子。欧维把牙咬得咯咯响。

“公车不靠谱,开车的都是些酒鬼。”他低声说,拧着下巴,看上去就像要把这些话藏到衬衣领子里似的。

她大概注意到,一提到“公车”,他的情绪就突然大变,但大概也没有注意到。反正她点点头,似乎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可不是嘛,所以你必须送我们。”

欧维想最后试着冲她气势汹汹地比比食指,但他自己沮丧地明白,这招远没有预期的说服力。

“没什么必须的,我又不是什么救护中心!”他最后终于说出口。

但她只是将大拇指和食指在鼻子上夹得更紧,点着头,好像刚才完全没有听见他说的话。她愤懑地用空出来的手指着车库、地上的塑料软管以及朝着房顶越飘越浓烈的尾气云。

“我没时间跟你争。把这儿收拾了,我们好上路。我去接孩子们。”

“什么孩子们?”欧维冲着她的背影吆喝,但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她已经迈开那双怎么看都撑不起那大肚皮的小脚,拐过自行车棚,朝她的房子走去。

欧维留在原地,就像等着有人跳出来把她拦下,提醒她其实欧维的话还没说完。但没人那么做。他把紧握的拳头放到皮带上,回头看看车库地板上的软管。有人没法在从他那儿借来的梯子上站稳也不是他的责任,他想。

当然,他还做不到不去设想一下:要是太太在场会怎么对他说。欧维沮丧地意识到,猜出她的想法也不难。

所以,最后他还是一脚把管子从排气管上踹了下来,坐上萨博。检查后视镜,挂上一挡,开出车库,进了停车场。并不是他开始关心外国孕妇要怎么去医院。但欧维很清楚地知道,要是他有生之年干的最后一件事是把一孕妇砸一脸鼻血之后,还让她赶公车,他太太将会怎样唠叨个没完。

要是汽油还够用,他或许倒是挺愿意开个来回。“或许这样,那女人就不会再胡搅蛮缠了。”欧维想。

但她当然不会如其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