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第5/7页)
世上匆匆数载,他们在万丈红尘里颠沛流离,老了眉眼老了心。可是以死亡为代价的风华不朽,是多叫人潸然泪下的设定。
“大哥好,我是晚江。隔了这么多年才来探望你,对不起。”
寒风萧萧,苍劲的松柏临风摇动,墓地上空一时间只余下树木的私语,仿佛一支零零碎碎的挽歌。刘海和鬓发凌乱地飘舞,她不受干扰,只静静凝视。这一句抱歉,代表了太多含义。它迟来了这么多年,又太轻太轻,轻得既换不回逝者也赎不回从前。而碑上的年轻人,用足以承载永恒时光的淡雅笑容,予以宽容和释怀。
苏阅最喜欢的黄蔷薇--永恒的微笑,是它的花语。
她一路上都仿佛是镇定自若的,此时此刻,那份长久蛰伏的隐忍终于放开。苏闻轻轻把手按在晚江肩上,算作无声的安抚。
他们在公墓一直待到傍晚。
晚江絮絮叨叨,和苏阅说了好多话。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话痨似的停不下来,最后讲到嗓子眼都冒火。苏闻在一旁好笑地看她,故作哀叹:“我后悔带你来了。”晚江抓抓头发,露出发自肺腑的笑意,眯着眼睛看远处天与地的交界。
二十四节气中的第十九位,立冬,是出生日,也是重生日。
回城路上,她已比之前显得泰然。苏闻细心,察觉到她微妙的转变。两个人都很饿,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吃什么,最后晚江拍板说请他吃生日面,苏闻便把车子开到了她那儿。
把剩余的半包面条全下进锅里,圆白菜切丝,没有绿色不好看,就撒了大把葱花,最后铺上几枚另煮的大虾。端到苏闻面前,他接过筷子打趣:“够豪华的啊。”
晚江没还嘴,用手机迅速下载了首歌,声音调至最大:“看,这样比较有气氛。”
屋内循环着中英文的《祝你生日快乐》,一遍一遍,让人忽略了那一阵小心翼翼的开锁声。苏闻刚要俯首喝汤,眼光越过晚江直射过去,脸上难掩惊讶:“你们……”
晚江循着他的视线回头,立时“啊”地大叫,整个人弹离桌椅:“你俩怎么会在这儿?”
从天而降的杜宝安一脸疲态,看她,看苏闻,又看身后的人--不出所料,面色如铁。她也很诧异好不好,跟着Boss一声不吭撇下众人,千里迢迢飞回来为给某人惊喜。前一秒还极为高昂的兴致,后一秒就被眼前的光景给浇灭了。
这场面压根儿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啊!
杜宝安喊了声“累死我了”,就耷拉着肩走到一边去了。剩下风尘仆仆的高以樊,抓着外套站在那里,从头到尾没发一言,晚江想看清他的表情,他脸一别,也走到一边去了。
这俩人坐在沙发里都没说话,但不妨碍彼此之间心生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从下午两场谈判结束到现在一直处在奔波状态,这会儿兴奋模式一解除,整个人都瘫掉了。想到明天一早还要飞回去,杜宝安越发又累又饿,大大咧咧拆了蛋糕包装盒,拿附送的刀叉吃起来。高以樊问有没有酒,杜宝安便把家里所有的啤酒都找了出来,一罐罐打开来放着。高以樊说了句谢谢,杜宝安嗤笑,只敢在心里想:这下有人可算是被打击惨了,陆晚江你自求多福。
苏闻吃完面,也没打算多做逗留。他和高以樊打了个招呼,后者客气地举着啤酒罐子冲他示意:“要不要来一点儿?”
“不了,我还要开车。”他想解释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只做了道别。
送完苏闻回来,客厅只剩高以樊一个人。晚江回房间换了件毛衣出来,想上一趟洗手间,结果杜宝安在里头洗澡。她只好重新飘到客厅坐下,看着被拆封的蛋糕,不由得扬声问责:“杜宝安!你干吗把我的生日蛋糕毁成这样!”
太讨厌!
晚江揩了点儿奶油放进嘴里,同时被高以樊孤魂野鬼似的模样弄得又心虚又焦躁。遂拿过一罐啤酒大灌了一口,却听见高以樊冷静地说:“那是我的。”
晚江愣了愣:“什么啊,这些可都是我花钱买的。”
“我喝过。”
“什么啊……”晚江抬起手背擦掉唇边的泡沫,“你都还亲了我呢……”
高以樊鼻子里哼了一下,继续默不作声。晚江低头笑笑,抠着易拉罐环,挺轻松地说:“今天苏闻带我去了苏阅的墓地,我第一次去,仔细想想,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了。我和大哥讲了挺多,完了就请苏闻吃顿饭当作答谢,不然一个人过生日也太凄惨了吧?何况,我又不知道你们会回来……”
她抓住高以樊西装的袖口,轻轻摇了摇:“你知道吗,直到今天我终于真正觉得,我和苏闻,我们之间,全都过去了。”
饶是高以樊再装模作样,听到她最后这句话,终于有所震动地抬起眼来。刚才目睹他们在一起的刹那,冷静自持如他,也是真的听见了心里破碎的声音。他在两千多公里远的地方把她惦念,却似乎又一次输给了这一屋子的温馨。再想到岳宁,他几乎想揍苏闻一顿。
壁钟嚓嚓走着,他只想这一刻久一些,再久一些。
“你给他做什么吃的。”
“面啊。”
“我饿了,我也要。”
晚江忍住嘲笑他的冲动,为他进了厨房。干面条刚刚都扔进锅里煮了,壁橱里貌似还有几包海鲜味泡面,便打开头顶橱柜的门,伸了一只手进去摸索。高以樊站在她身后,见她毛衣的大领子因为姿势关系滑落下来,露出半边光洁细润的肩膀。他想自己一定是喝多了,因为他已经不由自主走过去,从后面搂上了她的腰……
晚江只感觉有轻轻浅浅的气息呼在她耳后,引起阵阵战栗,他声音亲狎:“生日快乐……”
接着,一枚滚烫的吻就这样落在了她的后肩。
手一松,拿到的那包泡面掉了下来,“啪”一下准确地砸在高以樊后脑勺上,她听见他沉闷地“唔”了一声。
救命,在这种时候她竟然很想笑。
“呃,不小心的……”
然而谁知道,他竟然惩罚似的以齿咬起她露出来的内衣肩带。晚江一把将他推出去老远,瞠目结舌:“高以樊你疯啦?”
刚才嗅着她颈间淡淡的香味,他的确有些情愫上涌。也不回嘴,就那样露着一抹干坏事得逞的笑。晚江红着脸拢好肩头的衣服,指着门说:“你要还想吃面的话,就乖乖出去待着!”
被驱逐的男人悻悻然在屋里逛圈,晚江房门开着,他犹豫了下,还是厚着脸皮进去了。比他想象中的简单,床上卧着一只腊肠犬公仔,案头有些乱,铺着大大小小的纸张。他拿起一个相框,是此前颁奖礼时她和高宏森的舞台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