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篇(第6/7页)
“从哪儿来的送哪儿去,”辛普森觉得这事儿是明摆着的,不需要解释,“你和你那几个非洲朋友,明天把你们一起送去巴塞罗那。”
英国边警在这几个苏丹人的衣服口袋里找到了几张英国宫百货(西班牙的大型商场,和法国的老佛爷百货类似)巴塞罗那店的购物小票。他们在那儿买了六罐啤酒,一包花生和两盒巧克力甜甜圈。根据国际协议,不列颠边警只需要把他们遣送回这些偷渡者来英国前最后停留过的那个国家,也就是说把他们送回到西班牙。
也有些偷渡者,根据芝加哥公约,从哪个国家偷渡到英国的就送回到哪国。还有极少数人,直接被送回自己的祖国,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情况很清楚了,这群边警知道当时他们拦的那辆卡车是从法国来的,因为他们是在芒什海峡的海底隧道出口截到的这辆车。这样的话,把这群苏丹人送到吃青蛙的高卢人那儿享用他们的花生和巧克力甜甜圈就行了。只用一个小时就够了,而且费用低廉。
若费用更高一点儿,把他们遣送回西班牙对英国当局来说有一个巨大的好处,那就是能把他们弄到离自己国境线更远的地方。长期以来,英国当局对偷渡者的态度一直是能遣送多远就遣送多远。因为他们知道,这些偷渡者一旦重获自由就会重新踏上向英国偷渡的路。如果英国人能建造一架射程达到几千公里的投石机,他们会马上把这些偷渡者都装进去弄走,一秒钟都不会犹豫的。
“皇家空警专门派了一架飞机把你们遣送回巴塞罗那。”辛普森警官说完就转身走了。
几小时之后,当太阳从地平线升起的时候,阿贾已经在英国南部,比邻布莱顿的雪尔汉滨海40机场的跑道上了。
从芒什海峡的这一端,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到对面高卢海滩淡蓝色的轮廓。
淡蓝色的水。
淡蓝色的天空。
淡蓝色的海鸥。
连身边的苏丹兄弟们的脸都是淡蓝色的。
阿贾把自己那副太阳镜重新组装好,戴上。透过淡蓝色的镜片,他眼中的一切都是美丽的淡蓝色。英国人把他的个人物品都退还给他了。一方面,这些物品对他自己和其他人都不构成威胁,另一方面,他马上就要离开英国了。甚至连那张100欧元的伪钞也还给了他,因为英国人认为这张伪钞不但只印了一面,还印得太假了,估计谁都骗不了。
现在,阿贾终于能坐下了,手铐也被警察取了下来。但遗憾的是,坐在他旁边的两个人并不是那么讨人喜欢。一边是个摩洛哥人,不停地咳嗽,一边是个巴基斯坦人,不停地打嗝。为了打发时间,加上对自己将要去的地方实在好奇,阿贾决定和旁边的两个人聊聊。他有一大堆关于巴塞罗那的疑问——那儿都有什么值得一看的?在那儿都能干些什么?这个季节能游泳吗?那儿有没有季风?甜甜圈是什么?那儿有宜家吗?
但是没人能回答他这些问题。旁边的这两个偷渡者不是不想理他,事实上完全相反,这俩人谁都没去过巴塞罗那,甚至都没去过西班牙。
这位巴基斯坦人用一本假的比利时护照从布鲁塞尔机场入欧洲境。然后偷偷地上了一辆开往英国的货运卡车,藏在两棵白菜中间。英国边警从他身上找到了一个标志性的东西——一个过时的小弯柄电扇(他拿这东西是因为受不了白菜味儿),现在只有西班牙人还用这东西,所以英国边警们也不用多想了,这个偷渡者肯定是从西班牙过来的。
那个摩洛哥人是穿越地中海,从希腊登陆来到申根国的,然后穿越巴尔干半岛,经过奥地利,最后来到了法国。然后在法国混上了一辆坐满希腊游客的观光车,藏进了车底的活动地板下面。他连吃饭的碗都没有,英国的边警们只在他身上找到了一把勺子,勺柄还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旅程中坏了。一位刚从塞维利亚度假回来的边警立刻认定这不是一把勺子,而是一块响板。于是这位马格里布人的命运就这样被决定了。立即遣送回西班牙。
“你呢?他们在你身上发现什么了?”巴基斯坦人问。
“什么也没发现。”阿贾耸了耸肩,“他们发现我的时候,我在一辆货运卡车上,身边恰好有六个从巴塞罗那偷渡过来的苏丹人。”
说着,他转过身,指了指第四排的那六个黑人。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我们三个没有一个是从巴塞罗那偷渡过来的。”摩洛哥人做了个总结。
“我觉得在这架飞机上,这种情况不止我们三个。”巴基斯坦人说道。
“如果英国人见你有把吉他或是留着大胡子就认定你是偷渡者,好吧,我想要是这样的话,我们的经历不是个例。”
他指向和他们坐在同一排的一个男子,这名男子留着一大把褐色的胡子,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
“朋友们,请把这次旅程当作莱茵河畔的一次免费观光好了。”他们身后响起了一个带着浓郁俄罗斯口音的声音,“他们把我塞到这架飞机上,是因为我说‘r’的时候有颤音。”
早晨8点钟了,生了锈的破闹钟嘎吱嘎吱费劲地响着。闹钟声是从市垃圾场附近传出来的,帕鲁尔德的家就在垃圾场附近。
“这会儿,他应该在英国了……”古斯塔夫坐在野营餐桌前,自言自语道。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会儿自己想着的这位此刻正在他头顶两万英尺以上的高空,坐在一个不停咳嗽的摩洛哥人和一个不断打嗝的巴基斯坦人中间,向南飞去。
想到这儿,他摸了摸自己那把欧皮耐尔折刀锋利的刀刃。唯一能让他有点儿心里安慰的就是那个浑蛋是被封在木头箱子里装进卡车的拖车运到英国的,他在里面没水喝没东西吃。运气稍微差一点儿的话就像被捕鼠器抓到的老鼠,渴也把他渴死了。要是那个浑蛋就这么死了,古斯塔夫还是很遗憾的。他更想亲自和那个坏蛋算账,他有的是办法慢慢地折磨他,慢慢地。
古斯塔夫感到他的旅行挂车一阵震动。
他的妻子梅赛德斯·沙亚娜穿着一件印花的浴袍出现在车门口。身后是他们的女儿米兰达·杰西卡。这位青春期少女一头乱糟糟的假发加上一脸的浓妆,造型相当劲爆。
“昨天晚上你还是出去了!”古斯塔夫生气地责备着女儿,“我跟你说让你待在家里(旅行挂车里),好好休息休息。看看你现在什么样!”
“没事儿,反正凯文也没看到。一会儿我上飞机再睡。”
“那个帅得不行的凯文,我以为你和他分了呢。”古斯塔夫的声音中透着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