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过去的人(第9/11页)

阿加莎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了拉乌尔。那时她刚进大学,他们在马克斯的介绍下认识了,然后便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

拉乌尔不是所有的课都会去上,只有赫里曼的课他才会一次都不落下,并且一直保持优异的成绩。赫里曼的一些同事对这些赫里曼的爱徒缺席自己的课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计较。

即便美国这个国家给了拉乌尔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然而由于童年的成长经历,他十分同情那些受压迫者的命运。反战、反独裁主义、反种族隔离,所有这些行动对他来说是必须履行的义务。靠着那把嘶哑的嗓音,他走到了各种罢工游行队伍的最前端。不久之后,拉乌尔开始在法律的边缘游走,为了帮助某个被警察们粗暴对待的人,他终于还是越过了界。于是,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斗争之后,他不得不转到了地下。跟他的绝大多数同伴一样,他的足迹踏遍了全美国。在纽约的时候,他曾经受温饱问题所困,度日维艰,时而流连在布朗克斯区,时而混迹于曼哈顿下城,只要能找到工作和住所,待多久都无所谓。然而十年过去了,拉乌尔依然心系南方,挂念着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沿着哈德逊河度过的十载寒冬对他来说是一次名副其实的苦行。靠着省吃俭用再加上时不时地小偷小摸,拉乌尔终于存够了钱,走出了黑暗。在某个一月的清晨,气温骤降,虽然未曾落雪,但翠贝卡的街道已染上了霜白。拉乌尔整理好行装,准备上路。他把屋子的钥匙交给一位同伴,不再相信某位表兄号称将为他在圣安东尼奥找份工作的许诺,他步行穿过三十个街区,在34号公路客运站登上了一辆长途汽车。

然而,在拉乌尔的心中,赫里曼一直占有一席之地,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代。当他坐在灰狗大巴上,看着窗外的景色渐行渐远时,拉乌尔开始思考要如何向他的导师致以敬意。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直盘旋,以至于旅途的头两个晚上他都难以入眠。当他看到路边纳什维尔的指示牌后,灵光乍现。赫里曼曾经为他所做的一切,他今后可以对其他人如法炮制:他可以发掘那些有才华的人,让他们为人所知。拉乌尔将会成为艺术家们的经纪人,而为了开创这一全新的事业,首先就要为那些音乐爱好者提供实现美好愿景的温床。

最初,他租了一块场地,把演出厅布置成音乐棚。然后,他开始穿梭于各个酒吧之间,广交朋友,给所有愿意来他的场地演出的音乐家提供期许未来的机会。而他最天才的举动是用免费看演出和免费喝酒作为交换,鼓动了一帮墨西哥工人把他的音乐棚的外形打造成了一把巨型的吉他。他的演出厅经历了“忧郁布鲁斯”著名爵士乐队。——译者注和“前卫村”纽约著名的爵士乐圣地。——译者注的辉煌时期,尽管拉乌尔自己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才,但他那座造型独特的建筑最终在当地赢得了不少美誉。

“你现在看到的在舞台上唱歌的这个男人,”阿加莎讲完了故事,最后说道,“他每年在我生日的时候都会给我写信,一次也没有错过。”

米利望着拉乌尔在雷鸣一般的掌声中放下麦克风,心中升起了异样的感觉。她突然觉得能跟他待在一起很幸运。回想起自己在试衣服的时候拉乌尔表现得如此亲切,她备感骄傲。再想到某位音乐导师所实现的成就,她更暗中发誓未来某天一定要带着乔来到这里,让拉乌尔听一听他演奏的作品。

拉乌尔回到桌子跟前坐了下来。

“过一会儿,”他对阿加莎说,“我们合唱一首吧。”

“千万别!”阿加莎回答道。

“听过了你在我那里唱的歌,就算你拒绝,我也会把你拖上台的。”

“你今晚不需要待在你自己的酒吧里吗?”

“我那儿现在也不太景气,何塞会搞定的。而且你在这儿啊。”

两人随后陷入了沉默,米利暗想,这两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之间肯定有不少的悄悄话要说。于是她借口要去给弗兰克打个电话便抽身离开,给两人留下了叙旧的时间。

拉乌尔目送着米利,直至她离开了大厅。

“真是不可思议,她跟‘她’太像了。”拉乌尔说,“刚才在酒吧的时候灯光太暗,我都没意识到。等我们走出去的时候,我得向你承认,我真是吓了一大跳。”

“我早有心理准备,马克斯给我看过一些照片。不过,当我不请自来坐到她车子里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时光倒流了三十年,我好像看到了她的影子。”

“她知情吗?”

“不,她完全不了解状况,除了知道我是逃犯之外。她对此还很有意见,非常想回家。我一直在说服她待在我的身边。”

“全部都跟她说了吧,我敢肯定她会改变主意的。”

“坚决不行,她不应该知道关于她的一切,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是怎么成功逃出来的?”

“靠着无比的耐心和细心观察。”

“你在我家里躲一阵子吧,等一切风平浪静了再说。”

“问题就是,目前一切都出奇地平静。他们甚至没有提到我逃跑的事情,我在报纸里找不到任何相关的报道。”

“也许他们最终决定放过你了?”

“我很怀疑,我只看到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们正在给我设下陷阱。”

“你有跟任何人说过你要去哪里吗?”

“在重新见到马克斯之前,我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里。”

“那就待在这里吧,这样最谨慎。”

“我在监狱的时候,你给我写过信,他们迟早会来找你问话的,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他们要是真想给我戴上手铐的话,早就这么做了。而且我现在是委内瑞拉人了!”拉乌尔开着玩笑。

“不是这样的,他们放你一马是因为没有找到任何不利于你的证据,而且他们抓住了他们认为的罪魁祸首。我已经为所有的人还清了债。”

“汉娜,你替阿加莎付出了代价,还有那些跟她一起策划了那次疯狂行动的人。你现在借用她的名字简直是受虐的表现。再说了,并不是我们所有的人都参与了那次行动,只是其中的几个而已。那些与此事毫不相关的人也不得不流离失所,不见天日好些年。虽然无法跟在监狱里面的日子相比,但我们也经历了不少艰难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