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3/6页)

“你的心真是又奇怪又狡猾,罗切斯特先生。我怕在有些地方,你的原则是古怪的。”

“我的原则从来没有受过训练,简;因为缺少关怀,它们长得有点歪了。”

“再认真地问一遍;我可以享受那答应给我的莫大幸福,而不必担心有什么人在忍受我自己刚才感到的痛苦吗?”

“你可以的,我的善良的小姑娘;世界上再没有人能对我怀有像你那样的纯洁的爱情——因为我把那舒适的油膏,对你的爱情的信任,涂在我自己的心灵上,简。”

我把嘴唇转过去吻吻那只放在我肩上的手。我深深地爱着他——比我相信自己能说的,比言语所能表达的还要深。

“再要求点什么吧,”他立即说;“能被请求,能表示同意,是我的乐趣。”

我再一次准备好了我的请求。“把你的打算告诉菲尔费克斯太太,先生;昨天晚上,看见我跟你一起在大厅里,她大吃一惊。在我再看见她以前,给她作些解释吧。被这样好的一个女人误解,使我痛苦。”

“到你的房间里去,戴上帽子,”他回答。“我要你今天早上陪我到米尔考特去;趁你为了乘马车作准备的时候,我去跟这位太太说说明白。她认为,简妮特,你为了爱情牺牲了一切,而且认为完全不值得吗?”

“我相信她准是以为我忘了我的地位和你的地位,先生。”

“地位!地位!——现在和以后,你的地位就在我心里,就在要侮辱你的那些人的头上。——去吧。”

不一会儿我就穿戴好了,一听到罗切斯特先生走出菲尔费克斯太太的起居室,我就赶紧下楼到那儿去。这位老太太原先在读她早上要读的一段经文——这一天的日课;《圣经》摊开在她面前,眼镜放在上面。她正在干的事被罗切斯特先生的宣告中断了,现在似乎已经被忘掉;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没有门窗的墙,表达出一个被不平常的新闻扰乱了的平静心灵的惊异。她一看见我,就清醒过来;她作了一种想微笑一下的努力,还想了几句祝贺的话;可是微笑停止了,话也没说完就不说了。她戴上眼镜,合拢《圣经》,把她的椅子从桌子那儿推回原处。

“我感到那么吃惊,”她开始说,“我几乎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爱小姐。我肯定不是在做梦,是不是?有时候,我一个人坐着,会沉入半醒半睡的状态,幻想出一些从没发生过的事情。好像不止一次,在我打瞌睡的时候,我那十五年前就去世的亲爱的丈夫跑了进来,在我身边坐下;我甚至还听见他叫我的名字爱丽思,就像他过去常常叫我的那样。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罗切斯特先生是不是确确实实地向你求过婚了?别朝我笑。可是我真的认为他五分钟以前跑进来过,说再过一个月你就是他的妻子了。”

“他正是这么对我说的,”我回答。

“真的!你相信他吗?你答应他了吗?”

“答应了。”她迷惑不解地看着我。

“我可从来没想过。他是个骄傲的人;罗切斯特家的人全都骄傲;至少,他的父亲爱钱。他也总是被说成是谨慎的。他决意娶你吗?”

“他是这么告诉我的。”

她把我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下。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得出来,她的眼睛在我身上找不出可爱的地方足以让她解开这个谜。

“这叫我不能理解!”她继续说;“可是,既然你这么说,那毫无疑问是真的了。以后怎么样,我说不出来;我真的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是地位财产相当;再说,你们年龄又相差了二十岁。他差不多可以作你的父亲了。”

“不,真的,菲尔费克斯太太!”我给惹恼了,嚷了起来,“他一点也不像我的父亲!看见我们在一起,没有人会有一刹那这样的想法。罗切斯特先生看上去和实际上都跟有些二十五岁的男人一样年轻。”

“他真的是出于爱情才娶你吗?”她问。

她的冷淡和怀疑是这样地伤了我的心,我的泪水都涌到眼眶里来了。

“我很抱歉,让你伤心了,”寡妇接着说下去;“可是,你那么年轻,对男人那么不了解,我是希望让你警惕。古话说,‘闪光的不全是金子’;在这种情况下,我是害怕将来会出现你我所料想不到的事。”

“什么!——我是个怪物吗?”我说;“罗切斯特先生不可能对我有真诚的爱情吗?”

“不,你是很好的;近来比以前又好多了;也许,罗切斯特先生是爱你。我一直注意到,你好像是他喜爱的人。有时候,对于他那明显的偏爱,我有点为你感到不安,很希望你警惕一下;可是,甚至连犯错误的可能,我也不愿意提。我知道,这样一个想法会使你吃惊,也许会使你生气;而你又是那么地谨慎,那么地非常谦逊和明白事理,我就抱着希望,希望可以信赖你,由你自己照管自己。昨儿晚上,我跑遍宅子,到处找不到你,也找不到主人;后来在十二点钟,看见你和他一块儿进来,那时候我的痛苦,我简直没法跟你说。”

“好啦,现在别管那个啦,”我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一切都是正当的,那就够啦。”

“我希望最后一切都是正当的,”她说;“可是相信我,你怎么小心都不会过分。竭力和罗切斯特先生保持一个距离吧。不要相信你自己,就像不要相信他一样。像他那种地位的绅士通常不大会娶他们的家庭教师。”

我真的恼火了;幸亏阿黛勒跑了进来。

“让我去,——让我也到米尔考特去!”她嚷道。“罗切斯特先生不肯,虽然新马车有那么大地方。求求他让我去吧,小姐。”

“行,阿黛勒;”我匆匆忙忙带着她去了,很高兴离开了我的忧郁的告诫者。马车已经准备好;他们正在把它赶到前面来;我的主人在铺道上踱步,派洛特跟着他来来去去。

“阿黛勒可以跟我们一块儿去,是不是,先生?”

“我跟她说过不能去。我不要小孩!——我只要你。”

“请你让她去吧,罗切斯特先生;这样更好。”

“不行;她会碍事。”

他的神情和声音都十分专断。菲尔费克斯太太的警告使我寒心,她的怀疑扫了我的兴;一种有点像不现实的和不踏实的感觉困扰了我的希望。我自以为有力量控制他的那种感觉却失掉了一半。我刚打算机械地服从他,不再争辩,他却在扶我上马车的时候,看了看我的脸。

“怎么回事?”他问;“阳光全消失了。你真的希望这小妞儿去吗?要是把她留下你会不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