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〇年六月二日(第18/31页)

住手你快住手

我只是想帮你把沾在你衣服后面的脏东西擦掉

你赶紧把你那双肮脏恶心的老树皮一样的手拿开别碰我都是你的错你把我推倒在地你太让我生气了

我一点也不在乎她怒气冲天地看着我然后她走开了我们这时候开始听见了吵闹声和泼水声;我看见了一个棕色皮肤的人在阳光中一闪而过。

还是气得要发疯了。我的衬衣湿了,头发也湿了。大雨从屋顶上掠过,耳边听到屋顶上响起一片震耳欲聋的雨声,我看见娜塔莉在大雨中穿过花园,走了过去。全身都湿透了我真希望你得肺炎你回家去吧牛脸哄哄的臭丫头。我用尽全力跳进了猪打滚的水坑里黄泥水淹到了我的腰部臭气熏天的我在里面乱蹦乱跳我摔倒了在泥水里打滚“小姑娘,听见他们在河里游泳了吗?我自己也很想去游呢。”如果我还有时间。当我有时间了。我又听见我的表在走动的嘀嗒声了。黄泥水比雨水暖和一些,但是太臭了。她转过身去背对着我我又绕到她前面去。你知道刚才我在干吗吗?她转过身去我绕到她前面雨水渗进了泥土里打湿了她的衣裙她的小背心紧紧贴在身上弄得臭不可闻。我只是抱着她刚才我不过就是抱了抱她。她转过身去我绕到她前面。我只是抱了抱她,我都说了的。

我才不在乎刚才你干了些什么

你不在乎我会让你在乎的我非要让你在乎。她扫开我的双手我把烂泥糊在她身上她用湿漉漉的手给了我一个耳光我一点感觉也没有我从自己裤腿上刮下烂泥抹在她那湿漉漉而且硬邦邦的还一直转个不停的身体上我听到了她用手指划破我脸蛋的声音但是我感觉不到疼痛尽管雨水流到我嘴唇上舔起来甜甜的

他们在水里先看到我们,在水里露着脑袋和肩膀的人们。他们大喊大叫着,有一个蹲着的人起立挺身起跳,蹦进他们中间去了。他们就像一群海狸,河水在下巴边上拍打着,他们大喊:

“把那个姑娘带走!你带女孩子来这里是想干什么啊?赶快走开啦!”

“她又不会伤害你们。我们只想在这里观望一会儿啦。”

他们一起蹲在水中。脑袋凑成一堆望着我们,接着他们轰地散开了,朝我们冲了过来,手里舀了水使劲泼我们。我们赶快躲开了。

“小伙子们,悠着点啊;她又不会伤害你们。”

“哈佛小子,赶快滚开啦!”那是第二个男孩,就是刚才在桥上想换马和马车的那个。“伙伴们,使劲泼他们呀!”

“我们上去把他们俩丢进水里去吧,”另外一个男孩说。“我可不怕什么女孩子。”

“泼他们呀!赶快泼他们呀!”他们一边泼水,一边朝我们冲了过来。我们赶快往后退。“滚开啦!”他们大吼,“赶快滚开!”

我们只好走开了。他们在河堤上挤成一团,一排光秃秃的脑袋映照在明晃晃的河水上。我们继续往前走。“我们不往那边走的,对吧。”阳光斜斜地落在四处斑驳的青苔上,光线更加低矮了。“可怜的孩子,谁让你是个姑娘呢。”青苔的四周开着些小花,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小的花朵。“谁让你是个姑娘呢,可怜的孩子。”有一条小路沿着河边向前蜿蜒伸展。然后河水又平静下来了,漆黑的,安静的,水流湍急。“可怜的小妹妹,谁让你是个姑娘呢。”我们一起趴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大口喘着气雨点像冷冰冰的子弹一样射在我后背上。你现在还在乎吗还在乎吗还在乎吗

我的天呀我们现在这样真是一团糟了赶快起来吧。雨点打在我额头上开始越来越痛我的手上染上了鲜红的血液雨水一淋变成了一条条粉红色。你痛不痛

当然很痛了你以为呢

刚才我真恨不得抠出你的眼珠子来我的天啊我们现在肯定浑身恶臭了我们还是赶快去小河沟里把自己洗干净吧“小姑娘,我们又回到镇上了。现在你非回家不可了。我也得赶回学校去了。你看看天色渐渐暗了。你总归是要回家的,对吧?”但她还是用那双黑漆漆的神秘双眼友好地望着我,还把那条只包住了一半的长面包紧紧地搂在胸前。“面包都弄湿了。我还以为咱们动作快及时闪开了,没被泼湿呢。”我掏出手绢想帮她把面包擦干一点,可一擦面包皮就直往下掉,所以我还是没擦了。“我们只好让它自己风干了。你这么拿着它吧。”她按照我教的方法拿着面包。现在面包看起来像是被老鼠啃过一遍似的。水面沿着蹲在沟渠里的背部慢慢地往上升那层蜕下来的泥巴皮发出阵阵恶臭雨点吧嗒吧嗒地落在皮肤上砸出一个一个的小坑就像热炉子上熔化的一层油似的。我告诉过你的我会让你在乎的

这该死的我才不在乎你干了些什么呢

然后我们听到了跑步的声音,我们停下来回头看,看见这个人顺着小路朝我们跑来,高度一致的树影从他腿上轻轻拂过。

“他这急匆匆的。咱们还是——”这时候我看见了另外一个人,一个稍微上了年纪的男人,手里提着一根棍子,吃力地跑着,后面还跟着一个光着膀子的男孩,他一边跑一边不停地提裤子。

“那是胡里奥。”那个小姑娘开口说话了,接着一个人突然朝我扑了过来,我看见他长着一张典型的意大利人的脸和一双典型的意大利人的眼睛。我俩一起滚倒在地。他的双手在我脸上猛捶,嘴里叽里呱啦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起来是想咬我几口才肯罢休,接着有人把他拽开了,牢牢地钳住他,他大口喘气,胸部激烈地起伏着,拳打脚踢,又吼又叫,他们摁住了他的双手,他就想方设法用脚踢我,人们只好使劲把他往后拖去。那个小姑娘哭号了起来,双手依然紧紧抱着那条长面包。那个光膀子的男孩一边蹦着向前冲,一边还不停地提裤子。这时候,有人及时把我拉起来,我看到另外一个男人,全身赤裸,一丝不挂,绕过小路安静的拐弯处,冲我们跑过来,跑到半路上他忽然改变了方向,跃进了树林里,几件像木板那么僵硬的衣服也跟在他后面跃进了树林。胡里奥还在挣扎不已。那个扶我起来的人说:“哇呀,行了。我们可算逮着你了。”他只穿了一件西服背心,没穿外衣。背心上别着一枚金属徽章(117)。他另一只手抓着一根多节的光溜溜的棍子。

“你就是安斯,对吧?”我说,“我正在到处找你呢。这是怎么回事?”

“我警告你,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在法庭上都会用来反驳你,”他说,“你已经被逮捕了。”

“我要杀了他。”胡里奥说。他还在拼命挣扎着。两个男人摁住了他。那个小姑娘一直在号着哭着,双手还死死抱住那条长面包。“你拐走了我妹妹,”胡里奥说,“各位先生,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