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在前线(第55/57页)
他们究竟上不上前线?情况依然暧昧。11步兵连办公室流传着种种悲观的和乐观的看法。12步兵连打电话来说:他们那里办公室有人听说,他们是在等待进行移动靶射击训练,而且要等到战场实战式的大炮射击训练完成才会出发。可对这个乐观看法13步兵连并不赞成。他们来电话说哈福里克下士刚从城里回来,在城里听见铁路上的人说,几辆卡车已经进了车站。
范涅克把话筒从帅克手上抢走了。他愤怒地叫道:铁路上的人他妈的全知道了,他刚才从团部办公室回来。
帅克忠心耿耿地守着电话。他对一切打听消息的问话,回答都是:情况尚不明朗。
对中尉所提的问题他也同样回答。中尉问他:
“有什么消息吗?”
“情况尚不明朗,长官。”帅克的回答还是老一套。
“你这个笨骡子,挂上电话吧。”
然后就来了一连串电报,帅克很久都看不懂。首先是一份他那天晚上因为睡觉忘了挂电话而无法收录的电报。是关于谁注射了疫苗谁没有注射的。
然后就是关于罐头的那封迟到的电报。昨天晚上已经弄清楚了。
最后一份电报是给各营各连和团里各个单位的,电文是:
转旅部75692号电,旅部172号令。为野战食堂管理统计报告所需,必须按照以下顺序上报物资消耗情况:1肉,2罐头,3鲜菜,4干菜,5大米,6通心粉,7粗粒燕麦和小麦,8土豆。以前顺序4干菜和5鲜菜取消。
帅克把这份报告读给后勤军士长范涅克听时,范涅克庄严宣布,像这样的电报按照规矩应该扔进厕所:
“那是部队参谋部里某个混蛋傻瓜胡诌出来的,现在已发到了各个师、旅和团。”
然后帅克又收到一份电报,读得非常快,他在本子上匆匆记下的文字简直像是密码:
“由于更加详细的结果已经容许或是同样情况另一方面仍然予以补充。”
“简直胡扯淡!”当帅克被自己写下的东西弄得晕头转向,连续大声念了三遍后,范涅克说。
“这完全是愚蠢,虽然上帝知道那也可能是密码,可是我们连却没有接受密码的条件。这东西你也可以扔掉。”
“我也这么想,”帅克说。“如果我向中尉报告:‘由于更加详细的结果已经容许或是同样情况另一方面仍然予以补充。’我想他大概会生气的。”
“有些人大惊小怪到多可怕的程度你简直就不能相信,”帅克再次从回忆里深入挖掘。“有一回我坐电车从维索产尼到布拉格,在丽本上来了一位挪佛提尼先生。我一认出他就向他站着的平台走了过去,想跟他攀谈,因为我们俩都是德拉若夫人。但是他只向我大叫,让我别打扰他,因为他不认识我。我开始解释:我从小就常跟妈妈去看他,他应该记得的。我妈妈叫安东妮亚,爸爸叫朴罗科普,做过镇长。可即使说到那个分上,他仍然不肯承认我们彼此认识。因此我又给他谈了些更琐碎的细节,而且说在德拉若夫有两个挪佛提尼,一个叫童达,一个叫约瑟夫。他是约瑟夫·挪佛提尼,德拉若夫的人还给我写过信,说他在老婆指责他喝酒时,把老婆枪杀了。他伸手就给了我一拳,我闪开了,他打破了前平台边司机面前的挡风玻璃。他们把我俩押出去,抓走了。到了警察局我才发现他小气的原因:他根本不叫约瑟夫·挪佛提尼,而叫爱德华·杜布拉瓦,是从美国的蒙哥马利城来看亲戚的。他们是从那亲戚家一脉传过美国去的。”
电话打断了他的谈话。机枪部队一个沙哑的声音再次问他们是否会出发。还说有个谣言,说明天早上还要跟上校开一个会。
士官生别格勒苍白的脸出现在门口。他是全连最大的笨蛋,因为他在志愿兵学校时老爱卖弄学问。他做手势让范涅克出去,跟范涅克在那里谈了很久。
范涅克回来时轻蔑地笑了一笑。
“你看看,真是个大笨蛋,”他对帅克说。“我们这个步兵连可真有些稀罕物事!他还参加了会议,散会时中尉命令全体排长检查步枪,要严格检查。现在他来问我,他是否应该把日拉倍克抓起来,因为他用煤油擦枪。”
范涅克发脾气了。
“他分明知道要上前线了,却还问那样愚蠢的狗屁问题。你看,中尉昨天因为捆了自己的勤务兵还感到不安,我就告诉那新毛头,要想把人当牲口对待可得多考虑考虑。”
“你谈起了勤务兵,”帅克说,“你是否知道已经给中尉找好勤务兵了?”
“你冷静点,”范涅克回答,“办事的时间有的是。而且我相信中尉会习惯巴龙的。有时候他自己也会狼吞虎咽,那时候他就不会说话了。我们上了前线也一样。到了那里他们俩常常可能根本没有吃的。我说了巴龙要留下,那就怎么样也改变不了。这是我的工作,中尉没有发言权。你放心好了。”
范涅克在床上躺下,说:“帅克,给我讲一个有趣的部队故事。”
“我可能讲,”帅克说,“但是我担心有人又会打电话来。”
“那就掐断电话,帅克,与世他妈的隔绝,摘掉话筒。”
“对,”帅克说着就摘了话筒。“我给你讲一个很适合这里的情况的故事。只是那时不是真打仗而是演习。那时跟今天一样大惊小怪,因为没有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搬出军营。跟我一起服役的是一个坡惹池人,叫西克。是个好人,但是很虔诚,而且古怪。他把军事演习想像得非常可怕。行军路上会渴死人,医疗队会把他们象烂果子一样拾起来。于是他灌了一肚子饮料,我们离开军营开始演习,来到木尼舍克时他说:‘我吃不消了,弟兄们。只有上帝能保护我了。’于是我们来到了霍罗威采,在那里休息了两天,因为出了个错:我们行军速度太快。我们和在右翼跟我们一起行军的团队有可能把敌人的整个总参谋部抓了俘虏而弄出丑闻,因为我们兵团原是安排好挨揍,让敌人获胜的。因为敌人方面有个老朽的小大公。现在我们来看西克干的事。我们在那里一宿营,他就出了营地,到霍罗威采以外一个村子里去买东西,到正午才回军营。天很热,他又醉得厉害。在路上他看见一根柱子,柱子上有个匣子,匣子玻璃下有个内泊穆克的圣徒约翰小雕像。他在约翰雕像面前祷告说:‘你在这儿一定很热,应该喝点饮料。你在这儿晒太阳,一定老流汗。’于是他晃了晃军用水壶,喝了一口,说:‘我还给你留了几口,内泊穆克的圣徒约翰。’可他后来害怕了,喝光了酒,没有给圣徒约翰留。‘耶稣玛利亚,’他说,‘内泊穆克的圣徒约翰,这事你可得原谅我,我会给你弥补的。我要把你带到军营里去,让你喝个痛快,叫你醉得站都站不稳。’于是亲爱的西克,出于对内泊穆克的圣徒约翰的怜悯,敲碎了玻璃,取出了圣徒雕像,塞到制服下面,把它带进了军营。从那以后内泊穆克的圣徒约翰就跟他在同一张草荐上睡觉了。行军时他也背在他的背包里。他打起牌来运气好得要命。不管在什么地方宿营,他总是赢。直到来到朴拉痕,在德拉赫尼采扎了营。他在那儿可就输了个干干净净。到早上出发时,内泊穆克的圣徒约翰却给吊在了路边一棵梨树枝上了。好了,你要听的有趣的故事就是这样。现在我把话筒放回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