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光辉的败绩(第21/56页)

于是,落到帅克头上的风暴雷霆便飘然而去,他并没有挨雷打。

在兼作办公室和营部仓库的车厢里,步兵营的后勤军士长包丹佐赏给了两位文书一把洁口含片。那是从据说要分配给士兵的铁盒取来的——原定发给士兵的东西都须经过营部办公室的类似处理,这是常见的做法。

在战争时期这类事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很正常。因此,每次对地方视察的结论都是并无中饱行为,而办公室的后勤军士长照样一律受到怀疑,认为他们超预算支取,并犯有其他制造假账蒙混过关的罪行。

这儿就是这样。他们都抓了含片往腰包里塞,当可以从战士捞取的东西已经不多时,这种垃圾至少倒不会浪费了。包丹佐谈到了他在旅途上的不愉快遭遇。“我已经在两个步兵营干过,还没有遇到过这么糟糕的旅行。天呀,在早些时候的旅行里,还不等到达朴瑞硕伏,得到的东西就已经是大批大批的了,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积蓄了一万枝香烟,两整箱爱门塔勒奶酪和三百个罐头。后来行军到了巴杰约伏战壕,俄国人占领了木西纳,切断了我们跟朴瑞硕伏的交通线。那时你倒该看看我们做生意那热闹劲!为了做个样子,我把十分之一放弃给了步兵营,只说是我节约下来的。剩下的就偷偷卖给了行李车厢。我们头上有个少校叫索依卡,世界上如果有下流坯,他就是一个。他并不自吹是英雄,他最喜欢的就是钻进行李车厢跟我们跑,因为头上有子弹在呼啸,有炮弹在爆炸。他老到我们这里来,借口是保证士兵的伙食不出问题。通常是一听见报告说俄国人在准备什么行动了,他就来视察我们了。他浑身发抖,在检查每个野战伙食团之前,非得先到厨房喝上点朗姆酒不可。他们都一堆堆围着行李车厢转,因为不可能把锅背到战壕里去,而伙食团的供应又都是晚上送到车厢来的。我们那时的生活条件是谈不上办军官伙食的。当时跟基地联系的惟一自由通道是由帝国派来的日尔曼人把守的。基地给我们送来的东西最好的都给他们扣留了,侵吞了,我们什么都得不到。我们行李车厢的人没有人得到过军官伙食供应。啊,在那整个时间里,我只给我们的办公室弄到过一头猪。为了不让索依卡少校发现,我们把猪熏了,藏到一小时路程以外的炮兵部队里——我在那里有一个当军士长的朋友。

“每回少校来视察我们,总是从到厨房尝汤开始。不错,确实没有多少肉可以做汤,只有我们能够在附近搜罗到的猪和瘦母牛。普鲁士人跟我们竞争得很厉害,他们征集牲口出的价总是我们的两倍。因此,在我们围攻巴杰约伏的整个时间里,我从牲口买卖上攒下的钱只有一千二百克朗多一点。而且,那时并不付钱,大部分只给盖上营部大印的优惠购货券。特别是到了后期,围攻快结束的时候——听说俄国人东边已经打到拉德芳,西边已经打到泊多林,距离我们已经不远的时候。跟住在那地区的人打交道真是可怕。他们不识字,只会画三个叉。这种情况物资供应总部当然知道,于是我向他们要钱就不能拿伪造的收据做付款证明了。假证明只能用于略微受过些教育的地区,那儿的人能签自己的名字。尤其是,我已经说过了,普鲁士人出的价比我们高,而且给现金,于是我们每到一个村子,人家望我们时那样子简直就像是遇见了土匪。

“于是物资供应总部发出指示,凡是画叉的收据都得交给野战会计管理处审查。在那里有一堆堆的王八蛋会计闲着没事干。通常是那样的王八蛋到我们这里来大吃大喝一通,第二天却去告我们状。那位索依卡少校就老在我们的野战厨房逛来逛去。千真万确,相信我,他有一回从锅里把我给4连全连准备的肉全取出来吃光了,真的。他从猪头开始吃起,说是没有煮熟,叫再煮了一会儿。没有错,我们那时候煮的肉不多,大体上只有老分量的肉十二份,打算给全连吃的。可他把它全吃光了,然后又尝汤,大吵大闹,说那汤像清水,一点肉都没有的汤算肉汤,这是什么意思?他把汤加浓了,再拿我积攒了很久的意大利通心粉放进去。但是尤其叫我生气的是,他还往那棕黄色的面粉里放进了两公斤最好的黄油。那是我在还有军官伙食团供应时积攒下来的。我把它放在我床顶的架子上。他咒骂我,问我那黄油是谁的。我告诉他,师部的最新命令指示,按照士兵的供应储备预算,每人有一份奖励。是十五克黄油或二十一克猪油。由于黄油存量不足,只好储存下来,等到奖励可以全额发给的时候使用。索依卡少校大发雷霆,大喊大叫,说我显然是存心等俄国人来抢走我们最后的两公斤黄油;又说必须立即把它放进汤里,因为汤里没有肉。我的全部积存就这样给他吃掉了。相信我,只要那位少校一到,就会给我带来灾殃。他那鼻子越来越灵,我的仓库里有什么,他能立即全嗅了出来。

“有一回我从士兵们的定量里节约出了一个牛肝,原打算红烧的。他突然去了,从我床下拖了出来,还向我大吼。我告诉他那牛肝是打算埋掉的,有个炮兵队的铁匠学过兽医课,早上来鉴别过了,说不能吃。少校便带了行李车厢一个人去到山坡上的悬崖边,把牛肝放进锅里去煮。没想到那就成了为他举行的葬礼。因为俄国炮兵看见火光,用十八口径的炮对少校和锅打了过来。后来我们绕过去看了,悬崖上到处点缀的东西是牛肝还是少校的肝,谁也说不清。”


随后又来了消息,说他们大约四小时之后出发——通向哈特万的路叫运送伤员的列车堵住了。还有,车站附近有谣言,说是一列运送伤员的车在依格跟一列运军火的车撞了,布达佩斯来的急救车已经开出。整营人的想像力立即活跃起来。议论纷纷,说是死伤了两百人,而且说相撞是事先安排好的,为的是掩盖在伤员供应上的营私舞弊。

这就挑起了对营里的供应问题、办公室和仓库里的盗窃问题的严厉批评。

大部分人认为,营部的后勤军士长包丹佐跟军官们对半分成。

萨格纳上尉在军官车厢里宣布,按照日程他们现在已经应该在加里西亚边界。到了依格他们应该为士兵们领到三天的面包和罐头,但是现在依格还在十小时以外。从里沃伏进攻战后,依格事实上挤满了伤员列车。按一份电报的说法,那里已经再没有一块军用面包或罐头留下。他得到命令发给每个战士六克朗七十二赫勒,而不是面包和罐头,这钱在九天内和薪饷一起发下——那就是说,如果他们能从旅部按时收到那笔钱的话。他们的备用现金只有一万克朗多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