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光辉的败绩(第35/56页)

杜布中尉生气了。“你叫什么名字,志愿兵?”——“马瑞克?啊哈,你就是一直在坐班房的那个马瑞克呀,是吗?”

“没有错,长官,可以说我这整整一年都在坐班房。可我已经重新任命了,就是说我在师部法庭证明了自己清白无辜,释放以后被任命为营史员了,同时保留了一年制志愿兵的军衔。”

“你长不了的,”杜布中尉大吼起来,这时他已经满脸通红,给人的印象是挨了嘴巴,打肿了脸变了颜色。“我会管的。”

“那,是不是要求我去报到呢?”志愿兵郑重其事地说。

“别跟我油嘴滑舌!”杜布中尉说。“我会教你懂得什么叫报到的。我们还会见面,那时候我就给你罪受,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现在呀,你还不知道呢!”

杜布中尉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车厢。一生气他把帅克忘了,尽管前不久他还一心想着叫过帅克说:“对我呵口气!”从而落实帅克进行非法酒类交易的证据。但是现在当然为时太晚,因为他在半小时以后回到车厢时,士兵们已经领了黑咖啡和朗姆酒。帅克也已经起身,一听见杜布中尉叫喊就像山羊一样跳出了车厢。

“对我呵口气!”杜布中尉大吼。

帅克把肺里的全部存货对他呵了过去,有如热风把酿造厂的馨香送过原野。

“你这是什么气味,王八蛋?”

“启禀长官,我这是朗姆酒的气味。”

“你看见了吧,你这个混蛋流氓,”杜布中尉大获全胜地说,“我终于抓住你了!”

“对,长官,”帅克丝毫没有慌乱。“我们刚刚领了跟咖啡一起喝的朗姆酒。我先把朗姆酒喝掉了。如果有了新的命令,说是应该先喝咖啡,后喝朗姆酒,那只好请你原谅了。不会再出这种事的。”

“那么,我半小时以前来车厢时你为什么在打鼾?为什么别人怎么也叫不醒你!”

“启禀长官,我整夜没有睡着,因为我老回忆起我们在维斯扑林搞的演习。那时候假想的第1、2军团穿越了斯蒂里亚和匈牙利西部,包围了我们的第4军团。第4军团驻扎在维也纳,到处修着工事,但是他们包抄了我们,一直包抄到了工兵在多瑙河右岸架桥的地方。原来设想的是我们一发起进攻,北方部队和后来的南方奥西耶克部队就会来支援。他们还宣布了当天的命令,说第3军团也要来支援。这样,在我们面对第2军团前进的时候是不会遭到粉碎的。可是,所有的安排全白搭。我们已经胜利在望,上面却发出信号:演习结束。打了胜仗的是戴白袖套的。”

杜布中尉没有说话,摇晃着脑袋尴尬地走掉了。但是不一会儿工夫又从军官车厢跑了回来,对帅克说:“你们几个最好记住,总有你们在我面前号丧的时候!”他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又回军官车厢去了。车厢里萨格纳上尉正在审问16团一个倒霉的人,是斯特纳德军士长送来的。那人已经在为自己战壕里的安全担心,从车站附近的什么地方弄来了一个有金属板加固的猪圈门。现在,他正瞪着大眼惶恐地站在那里,为自己辩解。他说他打算把猪圈门背到掩体里去抵挡开花弹。

杜布中尉借此机会发表了一个长篇的训词,讲的是士兵的行为问题,士兵对祖国和对帝国的责任问题,谁是最高统帅和最高军事权威的问题。当然,部队里出了这样的人是应该消灭,惩罚,送班房的。这一套陈词滥调非常令人反感。上尉拍了拍犯事人的肩头对他说:“好了,好了,看来你没有什么坏心眼。以后就别再干这种事了,你这是出自己洋相呢。猪圈门从什么地方拿来的仍然还到什么地方去,以后别再乱整!”

杜布中尉咬了咬嘴唇,心想:营里的纪律濒临崩溃,就靠我一个人维持了。于是他又在这整个车站地区转了一圈儿。他来到一座仓库附近,仓库上有德语和匈牙利语的大字标语:禁止吸烟。

他发现一个士兵在读报,报纸把人全遮住了,看不见肩章。杜布中尉对他大叫了一声:“立正!”因为那是后备部队匈牙利团的人,驻扎在胡门涅。

杜布中尉搡了他一把。那匈牙利士兵站了起来,可并不觉得应该敬礼,只把报纸往口袋里一塞,便离开了他往大路走去。杜布中尉像丢了魂似的跟着,但那匈牙利士兵加快了脚步,然后转过身来,装模作样举起了双手,让杜布中尉明白他已经很快就认出他是捷克团的人。然后匈牙利人便消失在大路背后的小屋之间。

为了表示这个镜头与他无关,杜布中尉威严地进了一家小铺子,略带慌乱地指了指一个黑色的线轴,放进口袋,付了钱。然后回到了军官车厢,让营里的传令兵去叫勤务兵库纳特。他把线给了库纳特,说:“我什么事都得操心。我知道你已经把线的事忘了。”

“启禀长官,我们有了整整一打线轴呢。”

“那你马上拿来给我看看,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库纳特拿回来了一整盒白色和黑色的轴线,杜布中尉说:“现在你听着,你仔细看看你拿来的这线和我的这一个大轴线。你看你的线多细,多容易断。现在看我的,要想扯断可不容易。上了战场我们是不愿意穿破烂的。那时一切都必须结实。好了,把这些线全拿走,等候我的命令。而且记住,下一回别再心血来潮,自作主张,要买什么东西先得来问问我。你最好是别希望知道我的厉害。我坏的那一面你还没有见到呢。”

库纳特走掉之后,杜布中尉向路卡什中尉转过身去:“我的勤务兵是个非常聪明的家伙。偶尔也犯犯错误,但是一般说来是很守规矩的。他最大的优点就是绝对诚实。我们在布路克的时候,我收到我在乡下的小舅子的一个包裹,里面是几只小鹅。我吃得不那么快,可我那勤务兵宁可让那鹅放坏了,放臭了,也从来不碰它。当然,那是个纪律问题,军官必须给他的士兵恰当的训练。”

路卡什中尉故意把身子转向窗户,让他明白他根本没有听那白痴式的陈词滥调,而且说:“啊,没有错,今天是星期三。”

杜布中尉觉得至少得说点什么,只好对萨格纳上尉转过身子,用同志式的亲热口吻说:“你看,上尉……?”

“对不起,我得耽误一会儿,”萨格纳上尉说完跨出了车厢。


这时帅克却在向库纳特问起他的主人。

“这会儿工夫你到哪里去了,怎么连人影也见不到?”帅克问。

“我那个老疯子一直给我找麻烦,这你很清楚。他每分钟都叫了你去,问些跟你完全不相干的问题。他甚至问我跟你是不是朋友,我告诉他我们俩很少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