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光辉的败绩(第47/56页)
杜布中尉恰好在这时出现了。因为很缺乏自信,他问道:“你们在聊天吗?”
“是的,长官,在聊天,”帅克代表大家回答。“聊得正热闹呢。多聊些天总是最好的办法。我们刚才聊的是柠檬酸。当兵的不聊天就没有法儿过。聊天是士兵忘记一切折磨的最好办法。”
杜布中尉要求帅克跟他到一边去一会儿,因为他有几个问题要问他。两人来到了一边,他就提心吊胆地问他:“你们谈的是不是我?”
“啊,不是,长官,谈的是柠檬酸和熏猪肉。”
“路卡什中尉告诉我,据说我做了什么错事,而你全知道,帅克。”
帅克说话一本正经,而且语气很重:“你啥事都没有作,长官,你只不过进了一个名声不好听的房子,那也极可能是走错了,跟有位白铁匠的情况差不多。那人叫品帕,是布拉格老城科兹广场的人。他每一回进城买铁皮都得人家去把他找回来,而且总是在那一类楼房里找到。不是在乌—苏胡,就是在乌—德伏夏克,跟我找到你的情况差不多。那里跟我们这里一样,底楼是咖啡店,楼上有姑娘,你很有可能是走错了路,到了那楼上。因为天气太热,有人不习惯在那样的大热天喝酒,喝点普通的朗姆酒也就醉了,何况喝的是耶拉冰卡,长官。我得到命令给你送通知,让你在部队出发前回来参加会议。这才发现你跟那姑娘在楼上。天太热,再加上耶拉冰卡,你没有认出我。你躺在沙发上,衣服脱得精光。在那里你并没有吵闹,甚至没有说‘你还不了解我’什么的。天气太热,这样的事谁都可能发生。有人动不动地出这类事,有人出一回纯属偶然。你要是知道老维沃达就好了,长官,老维沃达是维硕威策一个建筑师的领班。有一回他觉得不能再喝能醉人的东西了。于是喝掉了家里最后的酒,准备上路去找没有酒精的饮料。他首先来到一家‘小憩’酒店,要了四分之一公升苦艾酒,不引起注意地问老板,完全戒酒的人实际上喝的是什么。他认为纯粹的清水即使对戒酒的人也太苛刻。他没有想错。老板向他解释:纯粹戒酒的人喝的是苏打水、矿泉水、牛奶、各种没有酒精的酒、凉汤和其他非酒精饮料。这倒正对上了维沃达的胃口。他又问了一个问题:有没有不含酒精的烈酒?他又喝了四分之一公升苦艾酒,跟老板聊着为什么说醉酒是一种真正的罪恶。老板告诉他,世界上的事他都可以容忍,惟独不能容忍的是:一个人在别的酒店喝得酩酊大醉,却跑到他店里来喝苏打水解酒,说不定还闹个天翻地覆。‘到我的店里来喝酒,喝醉了是我的朋友,’酒店老板说,‘要不然我就不跟你来往。’老维沃达喝完苦艾酒出门继续走。他终于来到了查尔斯广场一家酒铺——想想看,长官,来到了酒铺——那地方他以前也不时地来一来。他在那里问他们是否有不含酒精的酒。‘对不起,维沃达先生,’他们告诉他,‘我们没有没有不含酒精的酒,只有苦艾酒或是雪莉酒。’不知道为什么,老维沃达觉得难为情了,叫了四分之一公升苦艾酒和四分之一公升雪莉酒。他在那里坐着,遇见一个彻底戒酒的人,聊了起来,又喝了四分之一公升雪莉酒。最后才发现,原来那位先生知道一个地方供应不含酒精的酒。‘那是在包赞诺瓦街,’那人说。‘下了阶梯就到了,那里还有部留声机呢。’为了报答这令人鼓舞的消息,老维沃达叫了整整一瓶苦艾酒。然后两人步行到了包赞诺瓦街那个地方。那地方在台阶下面,还有部留声机。的确不错,那儿只供应果子酒,不但没有烈酒,而且不含酒精。两人首先各叫了半公升覆盆子酒,然后又叫了半公升红醋栗酒。到他们又喝了半公升不含酒精的覆盆子酒的时候,加上以前的苦艾酒和雪莉酒,他们觉得两条腿开始麻木了。两人大叫起来,要求向他们出示官方证明,说他们喝的是不含酒精的酒。他们是完全戒酒的,如果马上不能得到证明,他们就砸店里的东西,包括留声机在内。最后,警察只好把他们拉上台阶,上了包赞诺瓦街,还只好把他们塞进关酒疯子的车,送进了隔离牢房。两人因为是完全戒酒的人醉酒,而且扰乱秩序,受了处分。”
“你干吗告诉我这个?”杜布中尉大叫。这一番讲演叫他完全清醒了过来。
“启禀长官,我确实没有说到点子上,但是我以为在我们聊得愉快的时候……”
这时差不多完全恢复了神志的杜布中尉突然想起,帅克又一次侮辱了他,便对他大叫:“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的厉害的。现在,你是怎么立正的?”
“启禀长官,我立正姿势不对,启禀长官,忘记了脚跟并拢。我马上并拢。”帅克已经站成最优秀的立正姿势。
杜布中尉竭力思考着下面要说什么话。到最后只说了这样一句:“你最好小心点,别让我下回再找你谈话,”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他的老话修订版,“你还不了解我,可是我了解你。”
杜布中尉离开帅克的时候还带着酒意想到:“我要是对他这样说,没准效果更好。我了解你很久了,你这个王八蛋,而且了解到的是你坏的一面。”
然后杜布中尉叫来了勤务兵库纳特,命令他去给他取一瓶水来。
我们必须承认库纳特的功劳。为了找罐子找水他花了很多时间,搜索遍了齐拉瓦—沃罗斯卡。他终于从地区神父那里偷到了一个罐子,从一个完全用板子钉死的井里弄到了一罐水。为了弄水他当然只好撬开了一两块板子。事实上那井是因为有伤寒菌污染的嫌疑才给封闭了的。
不过,杜布中尉喝光了那一罐子水,却没有任何后果。这倒证实了一句老话:“只要猪儿壮,吃啥都一样。”
如果以为他们那天晚上就在齐拉瓦—沃罗斯卡住下了,那就错了。
路卡什中尉叫来了霍东斯基、范涅克、帅克和巴龙。他的命令很简单:让他们把行李全留在救护车里,自己立即出发,沿田野里的一条小道去马里—泊兰涅茨,然后沿小溪而下,奔东南方向,到里斯克考维茨去。
由帅克、范涅克和霍东斯基组成了一个宿营小组,去为全连安排宿营地。全连大约一小时以后就到,最多一个半小时。至于巴龙,他得到的命令是到达那房间就烧一只鹅,路卡什中尉要在那房里过夜。另外三个人得盯着他点,别让他偷吃了一半。此外,范涅克和帅克要在连队的肉的配额里买一口猪。晚上他们烧猪肉吃。士兵们的睡觉地点要达到规定标准。要避免肮脏的杂屋间,好让士兵们得到真正的休息,因为一早六点半钟连队就得离开里斯克考维茨,穿过克罗先科往斯塔拉—索尔方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