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黄昏(第14/19页)

那一刻,我的头“轰”的一声,手都哆嗦起来了。所幸我毕业前到医院实习时已见过一些紧急病例,还能很快稳住自己。我扑到床前抓住萧伯伯的手腕先摸脉搏,还好,心脏在跳动,我立刻断定他只是晕厥,跟着我利用所学到的知识迅速进行了一系列处置。谢天谢地,在我做了这些处置之后,萧伯伯缓缓地出了一口气,慢慢睁开了眼睛,迷茫地看着我们。我这才有时间抓过被子,替萧伯伯盖上赤裸的身子。大约是我这个动作,让刚从紧张状态中恢复过来的姬姨意识到自己还赤裸着下身,赶忙去抓她自己的睡裤。直到她穿上睡裤,把上身的睡衣也穿好了,她才长叹了一口气。

不用再问,即使对男女性事经验不多的我,对现场的观察也让我明白了紧急事态出现的原因:一定是在做爱的过程中,萧伯伯因为兴奋加上激动,血压骤然升高,出现了短暂地晕厥。

我不敢再去看姬姨的眼睛,怕她尴尬和难堪。

萧伯伯这时一边吸着我随身携带的微型制氧机里制出的氧,一边眨着眼睛。慢慢地,记忆分明是恢复了。我看得很清楚,他的双颊上出现了浓浓的羞意,随后闭上了眼睛。

我又继续观察了一阵他的心跳和血压,直到一切都正常之后,才撤了氧气吸管,关了制氧机,把睡衣和睡裤找出来放在他床头,然后悄步向门外走。

我站在空旷的走廊上长嘘了一口气,事情总算过去了,已是凌晨两点。我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却久久没有睡着,刚才的场面在我心里引起的震撼太大了:哦,原来男女在一起还会有这种情况发生。这超出了我的人生经验和对男女情事的所有美好想象。人老了原来会是这种景观,这让我第一次对衰老生出了一点儿真正的恐惧。难道我的男朋友吕一伟将来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想到这儿我禁不住颤抖了一下……这件事发生后,萧伯伯和姬姨怕是很难再继续下去了,可我将怎么对馨馨姐说呢?她花了那么多的钱、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对此事又抱了那么大的希望……

就在我瞎想的时候,我听见房门被轻敲了两下,我以为萧伯伯的情况又出现了反复,惊得跳下床就向门口跑去。门拉开看见姬姨抱着她的衣服站在门外,我还没有开口问话,姬姨就低声说了:他睡得很好,就是呼噜声太大,我无法入睡。我闻言急忙侧身让姬姨进屋,又拿过姬姨手上的门卡去了他们的房间。萧伯伯大概是被折腾得太累了,沉入了深深的睡眠,呼噜声有点惊天动地,连我触动他的手腕检查他的脉搏时,呼噜也没停。我站在床前听了一阵,在确定萧伯伯没有别的情况只是在酣睡之后,才又放心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小漾,你是想现在就睡,还是想听我说一会儿话?

我急忙开口答:姨,我不困,说会儿话吧。

你萧伯伯不行!姬姨忽然这样开口。

我没有应腔。我有点儿没听明白她这是想说什么,是指她和萧伯伯不能再相处了?

他从十点半开始就在忙!

忙什么?我更加糊涂,不知她在说什么。

在我身上忙。姬姨扭了脸不再对着我,而是看着天花板。

像是风呼一下把头顶的云彩吹开,我忽然间明白了姬姨在说什么。与此同时,我觉得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所幸,我的上半身和头都罩在灯影里。

可他一直没有法子成功。姬姨继续说。

我不敢开口说什么,也不知该怎么开口。我能做的只是听。

我开始以为他是因过于兴奋导致的无能,就安慰他,劝他歇歇再来。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抚慰他、帮助他,但他依然不行……

我在姬姨的叙说中想象着那种场景,我能感觉到我的双颊滚烫滚烫。

他最后一次努力时,把我的身子翻来倒去,我都感觉到了不舒服,可我没敢吭声。我一直顺从着他,不过我能从他的喘息声里听出他好像越来越生气,突然之间,他一下子停了声息,身体也从我的身上滑了下去。我意识到不对,喊他一声他没应,伸手试了一下他的鼻息,没有动静,吓得我手抖得连你的电话也拨不成了,就只好敲墙壁……

姬姨这是在向我讲述刚才那场事故的来龙去脉,她需要我明白事故的责任不在她。

我轻轻地说了一句:姨,我明白……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给他俩都量了量血压,测了测心跳,发现他俩的血压都有些偏高,心率也都比原来快出很多,而且两人都不愿去餐厅里吃早饭。我知道他俩是怕见面了不好意思,于是只好给他俩各打了一份饭端到两个房间里,让他们分别吃。我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再旅游下去只会令两个老人更难受,于是趁他们吃饭的当儿,我到楼下去给馨馨姐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我自然不能细说昨晚的变故,那也会让馨馨姐难堪的,毕竟她是萧伯伯的女儿。我只说大概是累的缘故,萧伯伯和姬姨的血压都不太稳定,为了保证不出意外,建议先回京去,以后再找机会出来游玩。馨馨姐一听我说完,立马同意先订票回去,两个老人的身体要紧。

因为要收拾东西去车站,他俩必须再见面。我注意到姬姨进到萧伯伯房间收拾自己的衣物用品时,萧伯伯只是无声地上前帮忙,眼睛并不敢去看姬姨;而姬姨的目光则是只放在要收拾的物品上,一刻也不在萧伯伯的身上停留。房间里的气氛十分微妙,我不敢多说一句话,唯恐惹出什么意想不到的问题。谢天谢地,车站卖给我们的三张火车票没有连在一起,而是分散在三排,这就使他俩避免了坐在一起又不说话的尴尬。

出了车站,姬姨先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说:我先回了。我也不敢提议让她先到萧伯伯家里吃饭,只好看着她上了车。萧伯伯特意走到车窗前对她挥手,脸上浮着很厚的歉意。

等出租车的时候,萧伯伯走到我身边突然低声说:记住,回去给你馨馨姐说,我和你姬姨在济南住在一起时一切都好。我点点头,偷眼看他,分明看见有一丝羞意在他脸上飘来飘去。

到家后不久,馨馨姐就回来了。萧伯伯这次一反往常,不是静坐在房间里等着馨馨姐去问候,而是主动开口道:我们济南之行来回都很顺利,你姬姨过去去过济南,所以就早回来了!馨馨姐笑道:顺利了就好。我听笑漾说你和姬姨的血压都有点高,还担着心哩!萧伯伯很有深意地看我一眼接口说:已经平稳了,不碍事的。

馨馨姐还是有些察觉的,吃完饭后,她特意走进我的房间轻声问:笑漾,没出什么别的事吧?我当然知道萧伯伯的心意是想隐瞒真实情况,不想让馨馨姐再为他的事操心,于是就按萧伯伯的意愿装作一切正常地笑着回答她:没有呀,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