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黄昏(第18/19页)
萧伯伯把手机还给我时长嘘了一口气:戏终于演完了。
我们这才开始走进伊阙,去看那些密布于伊河两岸龙门山与香山上的石刻佛像。始开凿于北魏孝文帝年间,连续营造400余年的龙门石窟,其窟龛之多,佛造像之奇,太让人震惊了。一点也不懂石刻艺术的我,走进其中的奉先寺时,也被震撼得久久不能出声。那是龙门唐代石窟中最大的一个石窟,石窟正中的卢舍那大佛坐像太高大了,仅他的耳朵就长达1.9米……
我与萧伯伯和姬姨在洛阳玩了三天,看了关林,游了白马寺,参观了白居易故居。第四天返回京城的路上,收到馨馨姐发来的短信:我们在纽约已安顿好一切,勿念。唯愿你们旅游快乐!我让萧伯伯和姬姨分别看了短信,两个人看后都没说话。我低头给馨馨姐回道:伯伯和姨都很快乐,祝你和常生哥一切都好!回完短信抬起头时,我注意到有一滴泪珠滑出了萧伯伯的左眼角……
这次回到北京,姬姨让我把她的古筝送了过去,自此,她再没来过。
萧伯伯想再婚组建新家的努力至此正式宣告失败。
时间在飞快地滑走,眨眼之间,已到了暑天。北京的暑天酷热难耐,一连多日的桑拿天,使空中飘浮的颗粒物更加密集,让人有点儿透不过气来。看着纹丝不动的树枝,听着一阵高似一阵的蝉鸣,人的心情更容易变得灰暗。
萧伯伯的心情自然不好,女儿远走了,姬姨离开了,留给他的只是空旷的房子和无边的孤独。因为心情不好,他的作息规律被破坏了,每晚都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剧,睡得很晚;早晨又不按时起床,醒了就躺在床上不动。白天,也不愿去公园散步,只是坐在家里望着窗外发呆。我着急起来,如果他的心情不好,身体的免疫力就会降低,便可能带来其他健康问题。我努力琢磨着让他高兴起来的法子,忽然想起他当初说的写三本书当法学家的事,便提醒他:伯伯,你当初说要写三本书的事可是一直没有动手呀!这种事还是别拖沓才好,上次你给我说了你的第一本书的内容,那第二本书的内容是什么哩?考虑过了吗?啥时候动笔写呢?
他听我问起这个,稍稍来了点儿精神,坐正了身子,想了一阵说:第二本书的书名叫《女性犯罪动因考》。这些年,女性犯罪的人数多了起来,我这本书主要是去分析女性犯罪的心理动因,从而为减少女性犯罪提供帮助。根据我过去接触的女性犯罪案例,觉得女人当然也会因金钱和权力犯罪,但更多的女性犯罪是出于以下三种原因:一种是感情上被男人欺骗时,她们往往因生气和恼怒而报复男性,做出伤害男性的犯罪行为;另一种是身体遭家暴或遇其他方式蹂躏时,她们可能会愤而反抗,有时甚至在激情之下杀了暴打和蹂躏自己的男人;再一种是声誉遭到他人故意损害时,会对毁其声誉的人生出仇恨,寻机伤害对方,有的女人甚至用硫酸毁掉对方的相貌。我计划写上、中、下三章,把女性犯罪的深层心理动因讲个明白。
你准备最近就开始写吗?我想把他缠在这个话题上。
这些日子哪有时间写东西呀,资料都没时间看哩,只顾在你姬姨身上瞎忙乎!唉,全是瞎忙乎,耽误了我多少写书的时间呐。他把话题又扯回到了姬姨身上,想生气。
我急忙截住他的话头继续问:第一本书的写作准备做好了吗?
那本书倒是做好了写的准备,可也还没有正式动笔写呢。下一步,就开始办这件事,再也不在女人身上花时间费精力了,全是白费工夫。他说着说着又开始动气。
如果开笔写起来,你估计一天能写多少字?我再次岔开他的话题。
至少每天写三千字吧。我当初在法院写结案报告,有时一天都能写一万多字,那时还没有电脑,就靠笔写,唰唰唰的,快着呐。
伯伯年轻时肯定是法院里的笔杆子!我有意夸他,想让他高兴起来。
他一听这个,顿时完全舒展开了眉眼,说:那倒是真的,有时法院的年终总结院长都让我来写。院长在全院的大会都讲过,说他最愿看我写的材料,有理有据,逻辑严谨,文辞优美,堪称典范!
那你们法院里的年轻人肯定都很羡慕你!我进一步把他的思绪往远处扯。
那是自然!当时院办公室主任专门安排我在周五下午给院里的年轻人讲写法律公文和机关公文的要领,院里好多年轻人,包括一些漂亮姑娘都来听我讲课。
你们法院里还有漂亮姑娘?我明知故问。
怎么?你以为我们法院里都是大老爷们儿?告诉你,不仅有,而且有非常漂亮的没结婚的姑娘,都是学法律的大学毕业生。
再漂亮也没有我馨馨姐的妈妈漂亮吧?我指了一下他又重新挂上墙的一家三口的合影。
那不好比。他笑了,此刻应该是完全忘记了姬姨给他带来的烦恼。
那些漂亮姑娘中有没有人在你讲课时,因为你才华横溢而向你抛过媚眼或者表示过爱慕之情?我存心逗他高兴。
你这孩子!他笑出了声:不能说完全没有。
那就是有了?我追问。
你这个年纪不知道,我们那个年代在性的问题上非常保守;一旦出事,处理起来会给很重的处分,谁也不敢在这方面有越轨之举。
我没有问你越没越轨,只问你有没有姑娘向你抛媚眼或是表示过爱慕之情。
呵呵,一定要回答的话,那就算有吧。萧伯伯自己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至此,他的情绪算是被我调整了过来。
我原以为,他从此就会把与姬姨交往的事彻底放下,未料到仅仅几天之后,就又出了新的情况。
那是一个周五,他吃过早饭对我说,想去昌平看个朋友。我立刻表示支持,探亲访友也是让心情变好的一条途径嘛。我说我马上叫辆出租车来,陪你去。他摇头道:叫个车可以,陪我去就不必了;我去朋友家里聊聊天,你跟上去也不合适;我最迟晚饭后就回来了,手机又开着,即使有事我们也好联系;再说昌平城也没多远,即使我真的病了也有医院救治,何况我的身体还是好好的,你完全可以放心。我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就没再坚持,把他当日要吃的药装进包里,叫了辆出租车让他去了。
一整天都很平静。期间我给他打了两次电话,一次是上午,他说他正在朋友家里坐着聊天;再一次是下午,他说朋友坚持让他吃了晚饭再回市里。有这两次电话,我就放心了,便上街去闲逛,顺便给我男朋友吕一伟买了一身衣服。晚饭我是独自吃的,吃了饭洗刷完我正估摸着萧伯伯回来的时间,手机忽然响了,一看是萧伯伯的号码,我刚开口叫了一句:萧伯伯——不想从手机里传出一个很凶的女人的声音:你是姓钟吗?我吃了一惊,反问:你是谁?那女人冷冷地说道:先别管我是谁,立马带上2000元罚款来昌平把你家老人领走!我听见我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天呐,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