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黄昏(第6/19页)

我只好答应照此办理。

有了馨馨姐这话,只要萧伯伯外出,我就跟电影上玩跟踪的间谍一样,紧跟在他身后不远处,当然,不能让他发现。这样跟踪了几天,我有一个意外的发现,就是发现萧伯伯总去的地方是婚姻介绍所。不是这个介绍所,就是那个介绍所,而且在那些介绍所里待的时间很长。我这才有点儿明白:萧伯伯这是想要再找一个老伴,再婚。回想起他说的“再组建新家”的话,我知道他这是想向常生哥表明:你走吧,你没有什么了不起,你吓不住我,大不了我再建起一个新家!

萧伯伯那段时间先后去了六七家婚介所,既像是在比较哪一个婚介所可信度最高,也像是在寻找合意的对象。他最终可能是在“年大缘深”这个婚介所里找到了合意的人,在里边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在“年大缘深”停留时,我就在街对面的一家百货商场里一边闲逛,一边隔着玻璃窗观察着婚介所门口的动静,只要没有发现人们惊慌跑动表明内里出了意外情况,我就一直待在这边。唉,当个陪护员其实也不容易。说是只照顾生活起居,可毕竟是与人相处啊,七情六欲,复杂关系,什么兼顾不到都容易出问题。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十几天,萧伯伯就不再出门了,而是频繁地在家里用座机打电话。我估计,萧伯伯这是已经同中意的女子建立起了电话联系,在进一步了解详细情况了。他不出门,我陪护的难度大大减小。我在家里可以边听他打电话边为我的恋人吕一伟织毛衣。电话虽然听得断断续续,但我基本分得清,与他交谈的是三个女人:一个是离过婚的,两个是丧偶的。这表明,他还处在大撒网阶段,还没有明确确定婚姻对象。

又过了些日子,他好像是做出了最后的选择,只与一个女人在电话上长谈,另两个女人渐渐退出了他的电话交谈圈子。

我弄不清那女人的年龄,更不知道那女人的长相,根据萧伯伯与对方电话交谈的口气判断,那女人应该比他年轻。处事、说话一向比较强势的他,在与那女人通话时,显得有些小心翼翼,语气甚至有点巴结讨好的意味。我据此估计,对方的条件可能比较好,他很满意,他需要博取对方的好感,他是追求者。

他打电话时的声音常会不自觉地提得很高,似乎也没打算不让我听见,所以我通过他在电话上对那女人的自我介绍,倒了解了一些他个人的成长经历:八岁上小学,在小学读书时认识了一位懂武术的体育老师,加上从小的家学,他从此爱上了武术,跟随老师练了拳法、棍术,在乡上比武时曾得过第一名。后来西安一家法院招收法警,他报名之后,凭借所学的武术本领被考官看上,顺利被录取。当上法警之后,某一次法院审讯一名杀人惯犯时,那犯人估计自己会被判死刑,就决心在被押去法庭受审的路上逃走。犯人预先做了周密的准备,自制了打开脚镣和手铐的钥匙,在押解路上悄悄把脚镣和手铐打开了,然后突然袭击押解他的三名法警。萧伯伯就是这三名法警之一,他在突然被对方踢倒之后,翻滚而起,跃身跳下囚车,死追逃入路边树林里的杀人犯。他说他在树林里直追了对方十几公里,最终把几乎累瘫了的犯人砸倒在地,重新用手铐铐死了他,拖回了路边,等待后边的法警赶上来,最后将犯人送进了法庭受审。他说他的名声因此在西安政法界传扬,后来被法院保送到北京政法学院上学,毕业后留在了北京的一家法院工作。在北京工作期间,他先后奉命审讯过多名涉黑官员和黑社会头目,在审讯过程中收到过黑社会成员的威胁,有人还给他寄过子弹、寄过刀子吓唬他,但他全都不加理会,硬是把全案审结,获得了上级的表扬和奖励……

我不知电话那头的女人听了这些介绍是什么感觉,反正我听了觉得他挺牛气,当然,也感到他有点喜欢自夸,知道他的话里含有水分。对此我也能理解,男人想讨得看中的女人欢心,不说点大话是不行的。当初吕一伟想讨我的欢心时,也是这样做的。

打了一段日子的电话之后,那女人可能同意了见面细聊,我就听见他们在约见面的地点。根据馨馨姐关于重大事项要报告的交代,我急忙把听来的新情况向馨馨姐做了报告。馨馨姐已经知道了她爸爸的心思,便苦笑着说:随他的意吧。他要真找到了一个可心的妻子,我的负担也会轻些,反正我们不与他住在一起,有一个再婚妻子照顾他,我也好放心。我妈妈在那边也会宽容他的……

他外出与女方见面那天,我照旧远远跟在后面。他俩见面约在玉渊潭公园的一片树林里,我站在远处观察,只要萧伯伯的身体不出问题,我是不会现身的。因为离得远,那女人的年纪和长相都看不甚清楚,只是模糊看见,女方的体形还不错。

这之后不久,我就听见萧伯伯在电话上邀请那个女人来家做客。但不知何故,对方始终未答应。有一天,我听见他在给婚介所里的工作人员打电话时抱怨:你们给我介绍的这个姓姬的究竟靠不靠谱?已经同她谈了这么久,她始终不给个准信儿,你们该帮我去探探她的口风,行还是不行早点表个态,别总是模棱两可的,让人着急。你们可以明确告诉她,我不会在她这一棵树上吊死的!

我感觉到他有些焦躁了。对方似乎还没有下定决心。电视上说,老人再婚有几大障碍:生活习惯啦,儿女啦,对方的身体状况啦,财产情况啦,等等。他们卡在哪儿,我一时也搞不清楚。

可能是婚介所做了说服、催促与协调工作,几天之后的一个晚上,萧伯伯对我郑重交代:你明天上午去超市多买些水果、蔬菜和鱼,中饭时做三素三荤六个菜外加一个蛋花汤,有一个客人要来咱家,我们要好好接待。我于是明白,萧伯伯中意的那位女士终于要来家里看看了。她的亮相表明喜事离这个家更近了一步。

我遵嘱立马进行精心准备。先是在晚饭后进行了大扫除,搞好了家庭卫生;第二天早饭后即去街上采买了多种好吃的食材;上午十点半钟,我就开始进厨房做菜了。当然没忘记给馨馨姐报告这一重大事件。馨馨姐听完我的报告后笑了,说:那我得回去一趟,看看究竟是个啥样的女人要当我的后妈……

萧伯伯一吃过早饭就去小区的理发店里重新染了头发、刮了胡子,回来后又找出了一套最新的西服穿上,还打上了红领带,脱了拖鞋换了皮鞋,之后便身体笔挺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