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6/6页)

大坝合龙以后,水就顺了渠流到机房,水轮机冲转了,电灯亮了起来。又过了几天,专业队就解散了。

巧珍已经走了几天了,天宝不知道她上哪儿了,他问地宝:

“你妈到哪里去了,几天不见人了?”

地宝说:“她到舅舅家去了,说要耍几天。”

自从有了小幺儿,阿姝已不再去村上参加集体劳动,只是时不时地出去砍砍柴,背几桶水,扯扯猪草。她知道这小幺儿不该来,也从未想到会有这么一个小东西又来打扰她的生活,让她不仅欣喜也羞愧。她不怪罪他,她认命,一切都是命定的,谁也躲不过,逃不脱。对不住他的是她已经没有了喂他的奶水了,只好天天捺着性子为他搅点玉米糊糊喂他。不管小家伙多么淘气,多么糟蹋她,她都不生他的气,她所有的情爱,所有的余生都是小家伙的,他是她唯一的寄托和至爱。

那天,她去砍柴,前后就个把小时,她把柴背子放下,开了寨门,急匆匆地上楼,却看见小宝宝上了锁的门被打开了。锁是用石头砸开的,她冲进屋去,小幺儿还是像走时那样乖乖地睡着,被子也盖得规规矩矩的。她觉得不对头,揭开被子一看,小幺儿脸色青乌,她把他抱起来,他的头却倒向一边。阿姝把他的头轻轻地扶往自己的怀抱,让头贴在胸怀,紧紧地抱着,生怕被人夺走。好一阵,她抚摸着孩子已青紫的脸,无声地流泪了。小幺儿,这个稚嫩的生命才来到世上一年多时间,他不仅还未享受到母亲的情爱,更未享受母亲的濡养,就这么慌慌张张地走了。是谁早就潜入了官寨,等她走后就杀了他。冲鼻而起的乳香让阿妹久久地泪流不止,她久久地把孩子整个地贴在怀抱,越抱越紧,难以舍弃。

她感到了可怕,她更不知所措,她去告诉谁呢,天宝?小姝?都无济于事了,把他埋掉吗?她又舍不得,想啊想啊,他已经在桃花寨起了多大的势呀,把个桃花寨都快闹翻了天,把天宝和她都快埋葬了。他是一条命、一个人,他这样被埋掉是交代不清的。所以她得让他去找杀他的人,让他也得到安慰。

阿姝抱着小幺儿来到了公社,公社的人找到胡主任。胡主任一看是阿姝就问有啥事?阿姝把娃娃往胡主任面前一放。幺儿被人捂死了。胡主任一愣,问她知不知道凶手是谁。她说不知道。问她估计是谁?她说,我怀疑地宝。胡主任看着她,为什么?她说这应该很明白。胡主任说还有没有?她说不知道。

公社的人去桃花寨传唤地宝时,全寨的人都在寨后的桃林里。正是桃子熟了的季节,到处都有一种桃子的味道。地宝正在为他妈收尸,他妈是吊在桃树上死的,舌头吊出来好长。眼睛也鼓着很吓人。

天宝一下子失去了儿子和老婆,心里已是箭穿刀绞一般,他再也挺不住地倒下了。

地宝抱着他妈已僵硬的身子回家,看见了胡玉凤,胡玉凤满脸的笑容,地宝浑身针扎似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