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5/7页)
四大大对丁一事情的反应是急,她在房间内转了几个圈儿,指着墙上镜框的空缺说。他还拿了我的照片哪!
你的照片能有我两万块钱损失大?
四大大说。那是不一样的,两万块钱可以再挣来,我的照片是再照不来了。
二大大说。我就应该对他设个防,可我偏偏忽略了,早知道我应该把他领养狗熊的钱扣,而不是替他送到动物园去,反正熊也不在了,那钱是白扔了。
四大大说。丁一能给狗熊掏腰包说明他还有点良心。至少他不像人说的那么坏。
二大大说。他给狗熊掏钱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他要跑的这一层,愣让这小子给涮了。
不管说什么四大大不能接受照片丢失这一现实,她问。那照片真没办法找回来了么?
二大大说。你抓我,我抓谁去?
二大大也看出了,四大大对买卖遭受的巨大损失并不太在意,她关注的是那张照片。一种孤立无援的悲伤由心中升起,二大大默默地走出房门,回到自己所居跨院的北屋,两行淸泪潸然而下。二爷的遗像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如生前一样,忧郁而迷茫。看似是在注视自己,实则是注视着极远的地方。远方的梅荭已经作古,自己一生在暗中较劲儿的对象已不复存在,饭馆也散了摊,二大大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无所适从。
望着遗像下面的骨灰盒,二大大想,该为他找块墓地广。当然,也是为了自己。
由摇滚乐手而改做作家的南星,最近对金、陆二家的历史发生了空前兴趣。他关心的是两家历史的交叉部分,即四大大的出嫁和金、陆两家少爷们的交往。他终日闷着头写作,有时达到废寝忘食地步。金静对金寻说。这孩子跟你一样,走火入魔了。这么下去不行。
金寻说。我管不了,随他去吧……
金静叹了口气,用手支着腰,挺着肚子回自己房里去了。金寻为他所持甲骨文上的六个符号伤透了脑筋。林尧曾劝他用拓片拓了去请教高人,金寻不干下说那样他就没有发表的专利权了,他总干不过那些老家伙们去。他问林尧。你离婚的事那边有消息么?
林尧答道。小雨拒绝在协议上签字。
金寻放下笔望着林尧。林尧继续说。她是没看见我这副模样,见了便不会再坚持了。
金寻说。为只狗熊你真划不来。
林尧说。这就跟你弄这些甲骨文似的,为了这六个符号你搭进去多少时间,花进去多少钱,你不是也不后悔。
金寻说。这倒也是。
林尧说;我想把西墙那棵桑树锯广,我看着它不顺眼。金寻看了看那棵树说。好好儿的,锯它干什么,夏天遮个荫凉,冬天拴根铁丝……
林尧说。我看着它发怵。
金寻说。你又想起我父亲的事了,多少年了,不想它便也没什么
怎能说没什么?南星从小屋里蹦出来,横着脖子说。我妈是怎么疯的?我爷爷为什么要上吊?这些事情都要搞清楚,我是我妈的儿子,我是我爷的孙子,我有搞淸事情来龙去咏的责任和义务。
金寻说。南星,你不要胡闹。
南星说。我没訂胡闹,我在研究家史,当孙子我也要当个明明白白的孙子!
金寻说。有时候历史搞清并不一定是好事,难得糊涂,难得糊涂这话你懂么?
南星说。我偏不糊涂。揣着明白装糊涂是你们这帮家伙平的事。
南星拿着小本来到陆家大宅。进门谁也不搭理,直奔二爷陆浚橙的房间。
在三爷的屋里,南星面孔严肃地对三爷说。您再好好想想当时情景。我请您实话实说,有些情景您也别再藏着掖着了,事情总有真相大白的时候。
三爷见了南星这架势,手心有些冒汗,说。五十多年了啊——
……五十三年前的冬大,二爷风尘仆仆由河北回来,带着一脸紧张走进家门。当时三爷和金嘉甫正在后院的雪地上扣家雀儿,听到二爷回来的信息,三爷扔下金家少爷奔向北屋。
见着老四了?
见着了。在涉县赵各庄一个叫赵老责的家里。
他不是这个么?二。爷用手比划了一个八字。
二爷看了看外面,小声说。他表面上却是保安队打扮,为日本人干事的。
特务啊!三爷一下瞪大了眼,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三爷汄为老四胆子忒大,章着自己的性命去和日本人周旋不会有好结果,三爷怪二爷没把他拉回来。二爷说。我也得拉得回来啊!
三爷说。你拿出当岢哥的气派来,给国民党干,给共产党干,给谁干都行,怎么能为日本人卖命。当初日本人追剿我们三个人的那神残劲儿他难道忘了?
二爷说。他身边有个漂亮姑娘,绝代佳人。
比梅荭还漂亮?
那姑娘与梅荭比,只在其上,不在其下,粗辫子,油黑油黑的,一把攥不过来。
老四打十几岁就对漂亮女人有特殊嗜好,要不也不会撺掇着你们逛日本窑子,现在他身边有这么个尤物,能跟我走?那这事不能跟老四屋里人说,她受不了这个。
老四让我给她屋里的带话,让她别等他,他说他在外头有人了,将来打走了日本,他也不会再回来跟她过了了他屋里这媳妇模样是一般了点。
老四说跟她压根没睡过觉,他看不上她。咳,这个老四啊,真是!
这么说老四屋里那位还是个未破瓜的大姑娘。
二爷说。这事事关重大,你千万不能说出去。
三爷说。我撑得呀,打死我我也不会说,你放一百个心。
二爷说。说出去就等于害了老四了。
三爷说。知道。
三爷又来到后院的时候,金嘉甫已经逮了七八只家雀儿,用麻绳拴了,提在手上看雀儿扑楞。三爷过来说。这东西炸着吃好。咱们到翠芳园让厨子炸了下酒。
金嘉甫说。炸什么,让我姐给咱们醋焖?你吃过醋焖家雀儿么?
三爷说。我吃过醋焖肉。
金嘉甫说。醋焖雀儿更好吃,小骨头都是酥的。
那天晚上,三爷与金嘉甫围着小泥火炉喝酒。四大大端了一盘醋焖雀儿进来,望着两个喝得满脸通红的人说。悠着点喝吧,脸都红成什么了
这是火烤的金嘉甫说。
还得喝一坛广三爷说。
四大大说。舌头都发直了,留神把袍子下摆烧着了。说完出去了。
二爷望着四人人背影对金嘉甫说。你姐姐,她现在还是个大姑娘
瞎说!也嫁过来快两年了。
老四说,他从来没跟她睡过。老四什么时候说的?
昨天。
昨天?在哪儿?
河北涉县赵各庄,有大粗辫子的女人家里,那是老四的相好。
他把我姐姐摆在什么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