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存档-4 老板本人(第6/6页)

“我就说觉醒者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好久没有被人骂。你说的确实有点道理。那从现在开始,我们是一样的地位,来谈一下我们的合同,这样行吗,李天吾先生?”

“合同的事情请放在一边,先回答我的问题。”

“一个人是否会死,什么时候死,为什么而死,这些其实和我没有关系。真的不是推脱责任,而是确实不在我的控制范围。这么说给你,也许你能更容易理解,我制定了一套规则,这套规则十分复杂,也因为复杂才有趣,比如任何一个物体在不受外力或受平衡力的作用时,总是保持静止状态或匀速直线运动状态,直到有作用在它上面的外力迫使它改变这种状态为止。比如人都会死,没人可以永生,可是因为人可以活着的时候制造无数的信息,他的生命从某种程度上说随着信息在人间扩散、流传,人也可以繁殖,精子和卵子相互捕获产生了新的生命,从这个层面上讲,人又是不死的。我只是随口举了两个例子,更多的规则你们发现了不少,也正在继续发现,但是我只是一个规则制定者,依靠规则生活的是你们,而具体怎样生活我无法干预,就像你们的国际足联不可能代替球员去射门或者铲球,是相同的道理。”

“这么说,你把规则制定完毕之后,就抛弃了我们?”

“不要这么忘恩负义,我没有抛弃你们,是你们抛弃了我。我并非没有责任,毕竟是创造者,在创造的时候,为了使这个世界更加有趣更加丰富,我给你们注入了灵魂,而这个灵魂是我身上的东西,是我的灵魂的一部分,也是我的身上唯一我无法完全控制的一部分。就是因为这样,才出现了你们抛弃了我,自成一派的情况。但是请注意,我一直在用你们的语言和你们的概念和你对话,只有这样,对话才能进行,可是有些概念极不准确,我没有办法,一旦准确你就听不懂了,包括我现在的样貌,也是为了让你感觉更舒服一点,不知道效果如何,确实用了心,才选择了这样的造型。这么说不算冒犯你吧。”

“这么说,你也无法预测未来?”

“是,我连现状都改变不了,更不能够预测未来,未来是你们自己写的。不过已经实际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

“你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所有事情?”

“所有。包括发生在你父亲身上的事情,发生在你姑姑身上的事情,发生在你现在女友穆天宁身上的事情,还有发生在你的朋友安歌身上的事情。”

“安歌在哪?”我站了起来。

他示意我坐下,说:“知道这件事对你很重要,但是我还不能说,只能告诉你放心,她还没到对岸。不是故意消遣你,而是关于安歌的事情是我们要谈的合同里面的东西。”

“那现在就谈合同吧,到底是什么样的合同?”安歌果然还活着,我差点大声喊出来:你果然还活着!三十岁了吧,活着就很好啊!

“很好,那就来谈合同。你需要去一趟台北,帮我找一座教堂,这座教堂不简单,是台北最高的建筑。”他从抽屉里拿出看样子是合同文本的东西,可竟然有《辞海》《辞源》那么厚,摆在我面前。那个抽屉看来应有尽有。

“怎么这样厚?”我翻了几页。

“合同嘛,当然要严谨一点,而且和一般的合同比起来,我们这个相当复杂,能考虑到的我都写在上面了。你可以慢慢看,需要点酒吗?”

“不需要。为什么是台北,我这人从小到大几乎没出过山海关,还有,虽然我对台北知之甚少,可也知道台北最高的建筑是101大楼,难道最近又盖了一座比101还高的教堂,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我把合同书合上了。

“这个嘛,天吾,我不能再多讲,你的使命一定要发生在台北,不是伦敦,不是耶路撒冷,不是北京,只能在台北,别的地方对你我都没有意义,而且使命本身就是找到这座台北最高的教堂,只有这些,如果讲的太多,你就找不到了。”

“这叫什么话?当然是线索越多越好。”

“知道你是警察,不过这次和破案是两码事。请你务必相信我,因为我也很想让你找到,此事对我也有很大的意义。”

“对我的意义何在?这个可以说吗?”

“当然。你有权知道。一旦你找到了教堂,就会解开安歌失踪的秘密,至少是这样。”

“至少是这样?还有别的吗?”

“可能有,可能没有,我无法预料,但是没有的可能性更大,以其他觉醒者的经验看。灵魂的不可控性,记得吧?”

“我有多长时间?”

“通常来说,我们把觉醒者派下去,存活的时间是一百个小时左右,或多或少有点误差,不过误差的范围不会超过十五分钟。”

“你的意思是,我到台北,活一百个钟头,就会再死一次。”

“是,死亡方式千差万别,但是一定会死。我知道死的滋味不很好受,以往的觉醒者无论使命完成与否,绝大多数到了一百小时还赖着不走,当然这是没有用处的,以我的角度看,与其遭遇飞来横祸以乱七八糟的样子死去,还不如自杀,要体面很好。我也知道这是很难的,万一还能活下去呢?侥幸心理是你们常有的东西,我能够理解。所以,因为你现在还没有签字,你可以选择放弃觉醒者的使命,我可以马上叫人把你载到对岸,一点问题也没有。觉醒者只是比一般人多一个选择,明白吧。”

我翻到合同书的最后一页,找到了乙方两个字,说,笔呢?

中年人把笔递给我说:“不用再考虑了?合同你可以再细看看。”

“不用。”

在写上我的名字之前,我忽然说:会有向导吗?

“向导?”

“是,向导。毕竟台北太陌生,人生地不熟。”

“你这个年轻人,不过向导确实可能会有一个,暗号什么的也有。具体一会再来讲吧。”说完,他指了指我面前的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