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第7/28页)

武则天一愣,厉声喝道:“公主怎么啦?”

“公主手脚冰冷,脸色苍白,怎么摇她也不醒……奴婢失职,罪该万死。”

武则天惊叫了一声,当即晕倒在高宗的怀里。

高宗皇帝来到育婴室,看见小公主僵直地躺在摇床里,双目紧闭,脸色如灰,看上去早已断气多时。高宗用威严的目光扫视着身边吓得直打哆嗦的宫娥和奶妈:“这是怎么回事?”

宫娥与奶妈早已魂不附体,她们面面相觑,竟不知如何作答。

武则天这时已经在几名侍女的搀扶下来到了门口,她像是强忍着眼泪,脸色和语调似乎都已平静了许多,她问道:“刚才,是不是有什么闲人来到这里?”

宫娥看了看高宗,又看了看武昭仪,迟疑不决地答道:“刚才,皇后娘娘倒是来过……”

“大胆。”武则天喝道,“皇后娘娘一行驾临,我怎么会不知道?”

“皇后娘娘这次来,并未事先通报,”宫娥硬着头皮往下说,“她只是一人前来……”

高宗一听,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难道是皇后她……高宗素来不喜欢王皇后,这门太宗在世时钦定的婚事长期以来一直使他悒悒不欢。在他看来,王皇后表面上看似端庄有礼,实则智谋过人。她怂恿自己召回武则天的真实意图在于,一方面她可以利用高宗对武则天的宠幸来削弱萧淑妃的势力,同时,她又鼓动朝中大臣在立义子忠为太子这件事上与皇帝讨价还价。最近一段时间里,他又发现王皇后与夙敌萧淑妃常在一起密谋,形迹极为可疑。而此刻的武则天在他眼中却犹若一叶随风飘荡的孤舟,境况堪怜,无所依傍,若不是自己有意袒护着武昭仪,很难说王皇后会闹出什么事来。

高宗李治将这些事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之后,不禁为自己的仁慈所感动,泪水夺眶而出:“一定是皇后杀了我的女儿。她已经不配母仪天下,我也许应当废了她。”

话一出口,高宗自己也吓了一跳。武则天亦颇感意外,她对高宗说道:“都因我未能看护好小公主,才有今日之祸,现在又触动陛下圣怒,罪及皇后娘娘,臣妾罪该万死。”

高宗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这事和你没什么关系。”随后拂袖离去。

小公主暴毙一事随后即在宫中闹得沸沸扬扬,王皇后的尴尬处境很快得到了无忌等朝中大臣的同情。无忌向高宗反问道:“如果皇后娘娘意欲加害武昭仪,杀掉一个公主又有何用?她为什么不直接向武昭仪下手呢?”

高宗闻听,倒也无话。

公主暴亡一事最后不了了之,但是这件事情的影响却使武则天看清自己的潜在对手:那是一个包括长孙无忌、中书令韩瑗、仆射褚遂良在内的强大的势力集团。

这一年的七月,宰相柳奭在高宗的压力下被迫辞职,迁任外省。他的妹妹皇后王氏虽未遭废黜,但实际上已形同幽禁。

这天傍晚,大太监魏安像往常一样早早来到掖廷宫,向武则天请安。武则天兀自坐在房内的梳妆镜前,脸色憔悴,像是通宵未眠。早些时候,魏安听说武则天和高宗皇帝曾秘密造访过太尉长孙无忌的府第,并带去十车金银罗缎,这次造访最后以不欢而散而告终。送去的十车金银,无忌只是象征性地收取了几件,大部分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魏安显然明了武则天眼下的心境,他进了屋,只是不声不响地垂立在一边。过了一会儿,武则天长叹了一声,对魏安说道:“这些天的事,你也许已经听说了。无忌这个老贼软硬不吃,真不知如何是好?”

魏安略一思考,便对武则天说道:“以无忌现在的权势,他当然不会将昭仪放在眼里。以老朽之见,昭仪与其徒劳无益地与无忌等人纠缠下去,还不如另辟蹊径,任用新官。”

“朝廷上下权臣皆为无忌党羽,何人可用?”

魏安上前一步,低声说道:“我听说卫尉卿许敬宗为人乖巧,极善权术,与无忌等人素有积怨。自从柳奭去职之后,宰相一职一直空着,昭仪若能说动皇上,让许敬宗递补空阙,他必能披肝沥胆以报……”

“好吧,”武则天说,“明天你先替我送些金银布帛给他。”

“还有一个人,昭仪亦应留意。”

“谁?”

“就是新任弘文馆十八学士之一的李义府。此人虽然目下官位低微,但他才智过人,内心狂野。加上他刚来朝中,无可依归,现昭仪深得陛下宠幸,恐怕他不等昭仪提拔,就会前来向你试探。”

武则天心头豁然一亮,连日来的忧悒颓丧顿时涣然冰释。

永徽五年八月,由武则天亲自撰写的《女则》一文在长安刊刻问世。这部著作列述了后宫女性理应遵守的种种礼仪,在朝廷内外产生了巨大的反响。

通常,这类对嫔妃女官的劝诫之书皆由品性方直的皇后负责撰写,比如说,高宗的母亲、长孙皇后曾有《女训》一书。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女则》一文都是对《女训》的模仿与复制。但这似乎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此书的问世多少给世人这样一个印象:身为昭仪的武则天现已厕立于历朝贤淑女子之列,其位居皇后只是一个名目或时间问题。

太尉长孙无忌过去从未将武则天放在眼里。仅仅就在一个多月前,在武则天亲自登门拜访的第二天,他还不无轻松地对朝中一位官员说道,武氏居然敢称我为舅父大人,以她那样的身份,简直是不像话。现在,《女则》的刊行,却给了长孙无忌一个明确的信号,他不得不将朝中大事推到一边,认真地审视面前的这个对手了。

与此同时,幽禁之中的王皇后正在后宫度日如年。到了这一年的九月,一则颇为可疑的传闻在宫中悄悄播散,经由武昭仪上达高宗。传闻说,王皇后不甘心幽处后宫的寂寞,屡召巫女进入后宫,终日沉湎于巫术符咒之中。高宗立刻下令对后宫进行搜查。一场突击搜索的结果是,有人从王皇后的床铺底下发现了一只桐木人,这个桐木人的形状与高宗酷似,它的身上钉满了铁刺。看起来,这个妖魅的妇人正用一种奇异的巫术在加害圣上。高宗联想到自己近来四肢疼痛,时常恶心,国内灾祸不断,边疆诸战连连败北,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