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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是星期六,几个人都睡了懒觉,九点才起来,一起看师父的行脚花絮。课间休息时,夏木荫当着唐无可的面头枕在子莲腹部,小孩一样。但他马上意识到和无可比起来,自己毕竟是兄长了,忙翻起来给无可说,过来啊,听姐的心跳和我们不一样呢。唐无可没过去。夏木荫有点尴尬。

晚上,唐无可说他累,早早打了地铺躺下了。夏木荫想起早上子莲说她儿子给她寄来的生日礼物是一本画册。就叫子莲拿出来看。子莲果然很高兴。因为不是开示,子莲躺下看,叫夏木荫也躺下。夏木荫说我不敢啊。唐无可说你累了就躺下看嘛。夏木荫说,只要无可给了口话,那我就躺下了。说着钻到子莲被子里,却是特别的清静,身体没有丝毫的反应。夏木荫的手握着子莲的手,子莲是回应的,幸福的。看完画册,又看《再世情缘》。夏木荫叫唐无可坐上来,三人同拥一被,子莲坐中间,唐无可和夏木荫围坐两面,就像她的两个儿子。子莲的右手在夏木荫的脚上握着,左手放在外面,夏木荫觉得子莲姐的确是偏自己的。看完一盘后,唐无可说累,子莲就让大家做回向休息。

夏木荫从卫生间出来,子莲正打唐无可,唐无可这几天光腿睡,捂着被子说,被子掉了,被子掉了。子莲说,掉了就掉了,谁怕。揭过被子,在唐无可屁股上一顿巴掌。夏木荫因为累,就早早睡了,并且装作很快就睡着了。子莲对唐无可说,你说这是怎么回事?看碟时,你给木荫毛巾被,说,把腰围上,我心里就嫉妒。唐无可说,可是你对木荫好,我怎么不嫉妒。子莲说,是啊,就是这个问题,说明你的爱力够。唐无可说,那是我们哥俩的事,你为什么嫉妒?子莲说,可能是我们前世有过感情课吧。唐无可说,在我们三个人中,有一个人不知道。子莲说,你说什么?唐无可说,我什么都没有说。子莲说,不说算了,你猜我现在想什么。唐无可说,不知道,你想的我不知道,我想的你不知道,睡觉吧。

因为加班,夏木荫到精舍时已经十点半。门开着,宋瓷瓷探出头来迎他,子莲的声音跟着出来,等了你一天,今天出来的东西太多了,一直等你呢。进门,围了茶海坐着的子莲、唐无可、苏曼殊一齐把头扭向他笑着,如同三朵向日葵,夏木荫很开心。子莲让再泡一泡茶。夏木荫说算了吧。子莲说,我还要受我女儿一敬呢。接着说,我今天太高兴了,瓷瓷要成为我女儿了。夏木荫说,是吗?那太好了,祝贺啊。不想子莲的话头却开到昨晚去了。说昨晚发现夏木荫睡不着,那种牵挂,就像当年在南方,儿子被蚊子咬醒,她要起来打尽才睡。这时,唐无可挑最大的葡萄给大家喂。给瓷瓷喂时说,给你一个最大的。子莲生气地说,闭嘴,没听我在说话吗?以后我说话时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唐无可说,我听着呢,说到蚊子了。子莲说,那也影响效果。又接着说,你看看唐无可那小脸儿,现在多好看。我今天下午整整收拾了他一下午。如果没有下午的课,他的心里有这么美吗?小脸有这么好看吗?我今天给他摊牌了,他的事我不管了。他也知道我把心撤出来了。以前骂是骂,说是说,但心还在里面,一旦我把心撤出来,他就知道他什么都没有了。他看到我骂累了,就把手捂在我嘴上说,你就歇歇吧,是我错了还不行吗?喝了一杯茶接着说,我给你们常说,当年大师姐用鞋子打我,让我滚,骂我老妓女,我都忍下了。因为我知道,一旦离开就永远没有机会再回来了。我去见师兄,因为在他讲话时上了一次厕所,他就让我跪下,跪了整整一天,膝盖都跪肿了。一边跪一边哭,心想水火不饶人,难道要把人憋死啊,后来还是发现自己错了。因为自己还有情绪。不管师兄罚得是否有理由,但自己的情绪出来了,觉得冤枉了,就说明自己错了,说明那个“我”还在。

突然停了话,离开蒲团,坐到床上,面向大家双盘,说,好,现在我接受我女儿的初礼。夏木荫示意宋瓷瓷磕头。宋瓷瓷磕得十分投入。子莲说,我替师父受了。不想宋瓷瓷一个头下去,差点晕了过去。大家急着扶她,她却甩开大家,执意磕完了三个头。夏木荫提议说,快去拥抱你娘啊。宋瓷瓷投到子莲怀中,叫了声娘,像是失散多年的女儿找到母亲一样。一阵抽泣。子莲紧紧地搂着,眼睛也潮了。

接着喝茶。夏木荫举杯祝贺。说我好嫉妒啊。子莲说,她和我的缘分太殊胜了。女儿啊,听娘说,你能进来真好,不然你这丫头十分招男孩子,在这方面会受许多苦。就像娘,我经过的男人一大车,但我从来没有失恋过,因为我对每一个人都是全身心地去爱,当他不配时,我就离开他,一旦离开,他就永远从我心中消失,一点也不藕断丝连。蒋全和我离婚时,给办事的人说,现在我就不请你客了,等将来我们两个来复婚时,我再请你。他当时多自信,但他想错了,一旦是我放下的,就没有再拾起的可能,你不珍惜,就会一失永失。所以,当你以有求心去爱时,就会苦。如果你不是以有求心,你就不会以交换的心去爱他,就不会在乎别人对你如何。你只要全然地去爱,无怨无悔。他怎么待你,那是他的事情。你只要完成你的爱就行。我和蒋全好那会儿,有个一直追我的人要给我买一栋别墅,但因为当时我爱着蒋全,就拒绝了他。可蒋全呢,大年三十不回家,给他打电话,他说和几个好朋友打麻将,离不开。我就从家里搬出来,再也不见他。不知为何,夏木荫今天的情绪有些不好,子莲说这些时,多少有些厌烦,就沉默着,盯着眼前的柿子,驻在神觉里,只是听。

睡前,宋瓷瓷给子莲按摩胳膊,夏木荫给按腿。唐无可正好有机会给苏曼殊擀。擀完,夏木荫示意唐无可也给子莲擀,自己侧身躺在左侧给子莲按摩胳膊。夏木荫问,今天谁最用心?子莲说,都一样。已经是子夜时分了。夏木荫觉得子莲的声音太大了,已经开学,邻居家孩子要早睡上课。但子莲正在兴头上,他不能提醒她声音小点。最后,自己提高嗓门说,哎呀,幸福死人了。接着说,呀,邻居家孩子开学了,我的声音太大了。子莲说,没事儿,他们带娃娃到北京看病去了。

宋瓷瓷和子莲睡一床,夏木荫和唐无可一床,苏曼殊只好打地铺,夏木荫突然一阵难过,苏曼殊为了宋瓷瓷,什么委屈都能受。现在,虽然躺在床下,但他觉得要比他们高许多。子莲让宋瓷瓷脱掉衬衣,宋瓷瓷不肯,子莲就不高兴了。苏曼殊说,都是自家人,你娘让你脱你就脱了呗。宋瓷瓷就脱了。子莲一声惊叫,举起宋瓷瓷的胳膊,让大家看上面的伤痕。苏曼殊说,现在好多了,当年把她从街上领回家时,都不敢看。子莲问怎么回事?苏曼殊说,一帮小流氓要调戏她,她不从,他们就把她绑在一个电杆上,用刀子划,腿上还严重呢。子莲说,一帮挨千刀的,一把把瓷瓷拉进怀里,眼泪就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