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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小姐(第12/16页)

“你有吗?”

“我们家是太普通的老百姓。”

“所以你嫉妒--”

王拓哈哈大笑:“一个败下来的破落户,值得我正眼瞧吗?天晓得!”

他半点也看不上他妻子这种感伤情绪,这种依恋情绪,这种怎么也舍不得割弃的情绪。

“你说该如何之好呢?”

“很简单,一句话,去他妈的!”

这也许比较困难吧?

因为老太太会说一口很流利的英语,由此结识了好几个国家驻北京的大使馆里的夫人小姐,因此有些来往,因此才象得了宝贝似的有这个玛丽小姐。

“外国的!真正外国的!”她不敢非议婆婆崇洋媚外,反正抱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太过份了。对自己儿女也没见如此疼爱过,更不要说孙子大为了。无形中,贺若平得侍候三位祖宗了,这外国的玛丽小姐,算个什么东西?可有什么办法呢?谁敢得罪老太太?当儿媳妇的更得捏着鼻子忍了。

可老太太一闭眼,老爷子又宠爱上了,她还是不敢发作,还得忍下去,永无翻身之日。问题是这个畜生实在太不是东西,太可恶!太可恨!太小人!势利眼透顶,谁最有权威,就摇头幌脑地巴结,尾巴那份摆动,教人看了眼晕。狗通人性,它比人还精,盯准向一个人献媚拍马屁,拍完老太太,再拍老爷子,别人谁也不在它眼里。

贺若平照应了这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永远爱搭不理的德行,弄不好,外国脾气发起来,翻脸不认人,跳着蹦着地朝她吼,好凶好凶。

也许象人一样,玛丽小姐已经到了不招人喜欢,也不想讨人喜欢的年纪,自从方中儒去世以后,它对所有人,都是一副极其冷淡和厌恶的模样。它是老狗,或许能感到全家男女一种无可奈何的,拿它没法办的心情,它不当回事,照旧让人们添腻。

这条狗怎么对付吧?诸位!

它继续绝食,虽然大家来临之前,已经给它开了个狗食罐头。

真成了活祖宗了……

方彬一直没有过长门长子的意识,所以,他妹妹授权他决定,很抱歉,一下子还张不了嘴。他比较习惯于接受别人的发号施令,在家里,是老爷子,在班上,是局长。要他当机立断,三一三十一,或者,走极端,卖掉,送人,宰了,扔到后海里淹死,至少在未能摆脱老爷子的阴影(也许永远被笼罩着)以前,他缺乏这份魄力。

谁也弄不清他是不愿动脑筋,还是压根儿没脑筋,反正他够窝囊的。说呀!你哑巴了吗?急得他媳妇恨不能抓挠他。他妹妹等着要走,他老人家仍是闷葫芦一个。

你说他有老庄的清净无为的思想,悟了?才不是。为他自己,还是挺不甘心的。你说他有多大作为,那也高看了他,充其量,那小小野心,不过想熬个局级干部,把这院子出手,住进四室一厅,手里有个几万块钱存款,就心满意足了。他未必不想再往上爬,可太费力气,太费心思,他的哲学就是一动不如一静了。

方老先生活着的时候,很奇怪,曾经跟他平心静气地探讨过。虽然老二什么也干不好,稀松二五眼,名声也不雅,可他无论如何还在干些什么,成败另说。而阁下你,处长先生,怎么就好意思稀里马虎把这一个日子,又一个日子打发过去。

他老爹对他表示钦佩。

方彬也完全可以反驳,干嘛我要象你一样学富五车,干嘛我要象你一样著书立说,你那样活是活,我这样活难道就不是活嘛?也许方老夫子这棵大树太大了,因而阴影也更浓重了,即使有这种想法,恐怕方彬也是箝口结舌,不敢讲的。

不过,这一回,这位酒不喝,烟不抽,麻将不打,女人不搞,当然也不会去研究学问,研究业务,哪怕研究一下琴棋书画、花草虫鱼,也决不愿费脑子的处长,突然当回事起来。“真的,吴铁老跟我们部长是老战友,一句话的事,就提拔了!”

“大为呐?”

“只要把这破院子给了他,什么都好说。”

“三环路以内--”

“明白明白!”他对他小市民的老婆没办法。

“可老二老三不同意呢?尤其那个刁妇!她那丈夫更不是东西!”

“我愁的就是他们,我跟吴铁老表示了。”

“他怎么说的呐?”

“你们老爷子临终前亲口对我说的,谁住归谁。现在你住着,你就有权,至少有很大的权作出决定!”

“可玛丽小姐呢?他也不是不知道,那是你们方家的活祖宗呀!总不能连狗也一块卖吧?”

“一提到这条老狗,吴铁老也咂牙花子……”

这位玛丽小姐象一贴甩不掉的膏药,又下不了决心去除的祸害了。

终究还是当过处长的人,“若平,该花的钱要花,做顿好吃的,不要怕花钱,要一位一位电话请到。包括那个二百五女人,那个小老板,都请来,好说好商量,对不对?还有,你把老爷子的遗嘱,找出来,不是没有写着咱们应该如何如何养这条狗吧?那大家--”

贺若平也从未有过的痛快,一一点头答允,她觉得解恨,因为她乐意看到把玛丽小姐送上断头台,真要让他们谁侍候一天这畜生,就烦了。然后,怎么处置,连屁也不会放的。

“那还用说。”方彬为自己的神机妙算和即将实现的理想,而有些飘飘然。

但是,当他的弟弟,骑着摩托,带着那个活人妻,光明正大地走进到院子里来的时候;当他的妹妹和那个财大气粗的小老板,随后也光临的时候,当玛丽小姐不做脸,好象马上要断气,方芳一个劲地问:“怎么啦?怎么啦?小可怜!”的时候,方处长好容易找到的感觉,先就丢掉一半,剩下的一半,赶紧想把握住,也仿佛抓不牢了。

说到天边去,你住着四合院,你没有理由提出来不管玛丽小姐。

“怎么回事?哥,吹捧了半天大嫂,下文呐!”

方彬不想立刻剌刀见红,他当了好多年不大不小的官,经验告诉他,点题以后,先绕绕圈子,这是一种成熟的表现。“什刹海的荷花可开了有些日子了吧?”他一边说,一边在追寻那失去的感觉。他不怎么怵吊而浪当的老二和他的情人,但对于多少有些霸气的妹妹和那个装得超脱的,其实挺有主意的妹婿,倒有一点点怯。因为方芳要蛮起来,王拓再出些花花点子,可不是他能抵挡住的。

贺若平不了解她丈夫的苦衷,生气方彬又摆官谱,“什么荷花,早谢了。”

方芳很忙,可不象方军,现在没片子好拍,正闲得生蛆的时候,而且也想躲一躲他情人那位戴绿帽子的丈夫。

“我很忙,没有看花的雅兴。”方芳催她大哥,“如果就是关于玛丽小姐的话,我想不至于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就痛快些吧!求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