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8/9页)
两个工兵军官果然很专业,朱星将导爆索缠在一棵小树的根部,接通雷管和电线。赵志诚按动起爆器上的按钮,“轰!”地一声爆炸,一棵小树齐根被炸断,慢慢倒向雷区,倒下的树干又砸响了几颗雷,引起一连串的爆炸……又是一声爆炸,一棵树被炸倒,又是砸响了几颗雷。爆炸声持续不断。
吴满囤带着两个工兵军官成了整个队伍的尖兵,他们边爆破边向雷场的纵深推进。
钟跃民带着战士们小心翼翼地在倒伏的树干上行走,前方传来一声声爆炸。
钟跃民不断地向战士们提出警告:“都注意脚下,千万别滑下去,这里倒处是雷。”
张海洋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头顶,一边观察一边在喊:“头上也要注意,树杈上有绊发雷和跳雷,这种雷杀伤力更大,几乎没有爆炸死角。”
一个战士在骂:“妈的,进了王八阵了,到处是王八。”
五班长赵冬生说:“这雷就象是用麻袋撒的,有的雷连伪装都不做,就明摆在那里,刚才我数了数,一平方米之内就有八颗雷,还不算埋在土里的。”
钟跃民严厉地吼道:“都集中精力,不许说话。”
吴满囤站在丛林中的一小块空地上等候着队伍,钟跃民带队从倒伏的树干上走过来。
吴满囤迎上去说:“跃民,你们可以下来休息一会儿,这块地方的雷已经排干净了,周围也做了标记,你们千万别越过标记。”
钟跃民问:“怎么不走了?”
“导爆索用完了,不知前边还有多远,现在只好人工排雷了,那两个工兵正在前面排雷。”
张海洋焦急地跺着脚说:“就靠探雷针一寸一寸地探?太慢了。”
吴满囤摊开双手无奈地回答:“那有什么办法?就咱脚下这块地方,刚才就排出一百多颗雷。”
朱星和赵志诚正伏在草地上探雷,他们用探雷针刺进泥土,一寸一寸地向前移动着,用探雷针探雷全凭着排雷者的手感,这是个需要耐心的细活儿。
赵志诚在短短的两个小时里已排除了一百多颗不同型号的防步兵雷。此时他凭手感又发现了地雷,他用手轻轻拂开泥土,露出了下面草绿色塑料壳的防步兵雷,赵志诚轻轻拆下地雷引信,慢慢拿起地雷……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赵志诚的目光停留在地雷的底部……这颗雷下面还连着一根细细的金属导线。
赵志诚自信地笑了,他用剪刀轻轻剪断了导线,又开始挖第二颗雷,当第二颗渐渐露出泥土时,他熟练地拆掉引信,轻松地把这颗雷拿起来……赵志诚听到一声轻微的响声,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凭手感就能判断出,这是一颗绊发雷的引信被触动了,赵志诚绝望地大叫一声:“连环诡雷……”
“轰!”火光一闪,地雷爆炸了……
赵志诚的头部被炸碎,他伏在草地上,鲜血象溪流一样流进泥土……
蒋碧云走出很远后还回头看看,发现那位老师和几个学生还在望着他们。
“郑桐,刚才我怕露怯,没好意思问,我也看过《法国革命史》,怎么对剌杀马拉的那个夏洛蒂?科黛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
“那是个二十四岁的姑娘,她受的是传统教育,熟读伏尔泰和卢梭的经典著作,她认为共和制是改造法国的唯一途径,而雅各宾派制造的血腥恐怖正在破坏革命,所以她决定干掉马拉。当她来到马拉寓所时,马拉正坐在浴盆里洗药浴,这哥们儿也不象话,赤条条地就让人家一个大姑娘进了门,是不是还有点儿别的想法,史书上没说,科黛可是个美貌的女人。结果科黛一刀就干掉了马拉,最后自己也被送上断头台。”
蒋碧云沉思道:“关键是科黛的剌杀行动对于历史本身作用有多大。”
郑桐说:“确实作用不大,她认为刺杀了马拉就可以拯救共和国,其实于事无补,因为暴政不是系于一个人,而是系于一个党派和共和国的暴乱形势。但科黛的动机和行动无疑是一种舍生取义的英雄壮举。”
“这姑娘很漂亮吗?”
“据说很漂亮,当科黛站在将她载往刑场的马车上时,在沿途观看的人群中有个叫皮埃尔?诺特莱特的男子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科黛的形象在他脑海中萦绕了很久没有消失。他后来回忆道‘科黛美丽的脸庞平静得象一尊雕像,我已经爱上她了。’你看,是不是很浪漫?在一片腥风血雨中,一种可望不可及的浪漫爱情。”
蒋碧云喃喃道:“血色浪漫,很令人震撼啊。”
“是啊,血色浪漫,我们好象都经历过那个时代。”郑桐耳语般地轻声回答,他的身体有些颤抖。
“郑桐……”蒋碧云轻轻叫了一声。
“嗯,怎么了?”郑桐回过头来问。
“我们结婚吧。”蒋碧云的眼中泪光闪闪。
郑桐的眼睛也湿润了,他张开双臂搂住蒋碧云低声道:“亲爱的,我早盼着这一天呢。”
当丛林中爆炸声传来时,在林间空地上的战士们都站了起来,吴满囤一跺脚喊道:“不好,出事了。”
战士们骚动起来。
钟跃民大吼:“都坐下,不要乱动。”
战士们都默默地坐下。
满脸是泪水的朱星背着赵志诚走出丛林,战士们迎上去,帮他放下同伴,赵志诚头部血肉模糊,浑身溅满了血浆,此时已无声息,钟跃民查看了他的伤势,默默地站起来。
吴满囤紧张地问:“怎么样?”
钟跃民摇摇头:“已经不行了。”
吴满囤一拳打在树上,流着眼泪说:“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一下子就这么完了,娘的,该死的地雷。”
张海洋气急败坏地问:“怎么搞的?”
朱星抹着眼泪回答:“连环雷,三颗连在一起垂直埋的,他起完第二颗雷就大意了,没想到下面还有一颗。”
朱星忍不住哭出声来。
钟跃民拍拍他的肩膀道:“行了,哪还有时间哭?咱们不能困在这里,要继续排雷,这样吧,我带工兵先上,要是听见爆炸声,就说明我们出事了,要马上派人接替。”
张海洋瞪起了眼睛:“你开什么玩笑?你是队长,得随时在指挥位置上,我去。”
吴满囤拦住张海洋:“你去?你懂排雷吗?俺记得清清楚楚,那年搞排雷训练时,你休探亲假回北京了,没受过排雷训练。”
“扯淡,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不就是拆除引信么?我现学就行。”
吴满囤用商量的口吻说:“海洋,别争了,俺上吧。”
张海洋以不容分辨的口气一口回绝:“不行,我说先上就先上,谁也别和我争,你们别忘了,我可是军机关派来的,是代表军里指导你们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