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7/8页)
金鲁生目光如剑,盯住他,还没发作,安在天已经抢先从金鲁生的腰间拔出手枪,“啪”地放在柜台上,厉声喝道:“这东西你该认识吧?”
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铁院长正在会议会开会,桌前坐满了人。
华主任在讲话:“……敌人此次实施无线电静默的根本目的,就是要洗白我们过去已有的所有资料。是的,我们现在没有资料了,但是我们有人,有大批业务优秀、政治优良的侦听员,他们就是资料,就是我们粉碎敌人阴谋的暗器。我们曾经取得过辉煌的战果,敌人108部电台早出夜没的频率、呼号、时间、周期、音质、手法,都被我们侦察得一清二楚,了若指掌,蒋介石在台湾放一个屁,洋鬼子在大西洋那边打个喷嚏,我们都闻得到,听得见。我充分相信,我们全体侦听员一定会再接再厉,打赢这场恶战,让我们的‘深海突围’行动有一个圆满的结局,让总部首长满意,让全国人民满意。诚然,我们目前找台的进度是差强人意,而三个月的期限在一分一秒地减少,所以这正是我们要咬牙的时候,就是把牙齿全咬碎,这道关也得闯过去!”
李秘书进来,对铁院长耳语。
铁院长“腾”地站了起来,没顾上对华主任打招呼,就出去了。
铁院长在安在天的电话,说:“……俗话说,十个天才九个傻子,十个傻子一个天才。听你这么说,这人可能就是个傻子中的天才了,你把他带回来吧。”
华主任进来,急切地问道:“怎么样?”
铁院长挂上电话,道:“安儿说他简直是个神人。”
华主任松了一口气:“看来罗山推荐的没错儿。”
“不过,他是个傻子。”
华主任一愣。
铁院长又说:“还是个瞎子!”
华主任沉吟道:“找不到电台,我们都是瞎子。”
安在天从简陋的电话间里出来。
金鲁生赶忙问道:“怎么说?”
安在天点了个头。
金鲁生:“那我现在就给小钱打电话,让他明天来车接我们。”
安在天:“好。今晚恐怕回不了乌镇了,得找个地方住下。”
小伙子不知从哪里忽然冒了出来,讨好地说:“你们可以去镇人民政府招待所住,那里是专门为你们这种人准备的。”
金鲁生一瞪眼:“我们是哪种人?”
特务广播电台转来女播音员的声音:“……4711,4711,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们为你送上一首好听的闽南民歌:
……啥格花开节节高,芝麻花开节节高;啥格花开像腰刀,蚕豆花开像腰刀;啥格花开青草里,荠蕃花开青草里;啥格花开南河梢,萝卜花开南河梢……”
船驶向河里,河面上,晨雾缭绕,两岸一片黛色……
因为要带个瞎子走,安在天他们专门租了一艘大船,第二次去了屋密弄深的乌镇。同样的村子,同样的路线,由于时间是清晨,一切感觉都和昨天中午、下午的时候不一样,祠堂门口少有人影,井台上也无人打水,整个村子像是空的。
安在天和金鲁生走在青石板路上,皮鞋踏上去,十分清脆,还有着回声,金鲁生不时地回头看着来路……
安在天:“有鬼?”
金鲁生半真半假:“有人!”
晨雾弥散在路上,似乎真有个影子,向桑树林里一晃又不见了……
三爸的老母亲坐在凳子上,三爸在给她梳头。
三爸:“还不多睡会儿,起这么早又没事儿做……”
老母亲:“别废话,人老觉少,你也有这一天。”
三爸一抬头,看见安在天和金鲁生进了院门,大喜过望:“你们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不回来了……”
安在天:“怎么会呢?起了夜风,昨晚就在青镇住下了。”
三爸把梳子递给老母亲,迎上安在天:“老牛鬼怎么样?”
安在天:“我们租了大船,老牛鬼不想放空船,在青镇码头等客呢。”
“怎么,要马上走?”
“还要带阿炳走。”
三爸喜形于色:“你们领导决定要阿炳了?”
安在天:“时间很紧,我们要马上走,你带我们去说一下,不知道阿炳和他妈会不会同意……”
三爸:“哪会不同意,高兴都来不及。阿炳家的织布机叫了一晚上,肯定是她妈等你们的消息睡不着觉,才起来干活的。走!”
阿炳妈正在擦拭织布机,三爸带着安在天喜洋洋地进来。
三爸:“大妹子,听见喜鹊叫了吗?”
阿炳妈:“安同志回来了……”
三爸:“安同志来带阿炳走的。”
阿炳妈一喜,问:“你们要阿炳了?”
三爸:“那还有错儿,安同志去青镇打了电话,他们领导同意了,安同志一定说了我们阿炳一箩筐的好话。”
阿炳妈:“是呀是呀,阿炳一个瞎子,做不了什么的。”
三爸:“大妹子,我跟你说,我看过安同志的证件,他是国家干部,他们单位也是国家单位,需要像阿炳这样耳朵尖的人……”
阿炳妈问:“你们单位在哪里?上海吗?”
安在天:“比上海远。阿婆,是这样的,我们想让阿炳去我们单位看一看,现在还不知道他能不能为我们做事,如果行的话,到时我们会来接你去看阿炳的,你就知道阿炳在哪里了。”
阿炳妈又担心起来,说:“如果不行呢?”
安在天:“如果不行,我会亲自把他送回来的,你放心好了。”
阿炳妈:“那可你要送他回来噢!他这一辈子,就没出过门,乌镇都没出过。”
三爸趁热打铁地说:“同意了就快给阿炳准备走的东西,安同志他们已经租好了大船,就在码头上等着呢!”
安在天:“不需要准备什么,阿炳用的东西,到时我们单位会给他发的。”
三爸:“听见了没有,大妹子,阿炳要去的是好单位,音乐学院都不发东西的。那你就少准备一点儿,我先带安同志去叫醒阿炳。”
安在天奇怪地:“阿炳不睡在家里?”
三爸:“你看他的床上能睡人吗?他就没睡过。”
金鲁生守在门口,他一转身,发现有个人影在巷口晃了一下。
三人走在弄堂里,金鲁生还是跟在后面。
安在天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三爸说:“找阿炳啊。”
“他不住在村里?”
“他住村子里睡不着觉,他耳朵太尖,夜深人静,在我们听来全是静悄悄的声音,会折磨得他夜不能寐。为了能睡觉,他只有到桑园里过夜。村里人见他孤儿寡母可怜,就一起动手给他搭了个小茅屋。”
“一个人吗?”
“还能有谁陪他?除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