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余 闻(第24/27页)
据说,蒋维贞被礼平带到深圳之后,尽管已单独与礼平在宾馆住了几天,可任凭礼平如何甜言蜜语、软硬兼施,到了“最后一步”,蒋维贞死活不肯就范。看来,蒋维贞多年来被村里人视为“贞洁”的样板,绝非浪得虚名。最后,赵礼平只得偷偷地在她的茶杯中下了药,使用了蛮力。
当丽娟按照小斜眼提供的地址,心急火燎地赶到深圳的时候,礼平和蒋维贞已去了珠海。丽娟追到了珠海,他们俩已经到了澳门。
丽娟没有出境的通行证,只得干瞪眼。
在离开澳门的前夜,赵礼平关切地问蒋维贞,“心肝,如果不带避孕套的话,会不会弄出个孩子来?”这时的蒋维贞已经开始反过来宽慰对方了:“我是上过环的,董事长你放宽心。”
婶子去世后,我在康复医院的重症监护室曾经见到过赵礼平。那时,太平间的运尸工正忙着将婶子的遗体搬到地下室的冰柜里冷藏。在那个场合,我和礼平不便寒暄,只是彼此点了点头而已。后来,在下楼时,我在电梯里又遇见了他。因为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说点什么,似乎有些不近情理。于是堂哥就把墨镜摘了下来,对我道:
“听说你在青龙山采石场看大门?”
我点点头。他那么一个大人物,居然还记挂着我的行踪,一时间让我惶愧交加。
“你这个人,一点没变,就是好摆个臭架子。人再穷,架子不散。”堂哥道,“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时候,打个招呼。”
电梯下到一楼,我们在道别的时候,堂哥突然让我在大厅里等他一下,因为他有件礼物要送给我。我在大厅门口等了七八分钟,堂哥让司机给我送来了一本书,他本人没再露面。那是一本由自传、讲演录、励志格言、国外旅行见闻和打油诗拼凑而成的出版物。
在返回青龙山的公共汽车上,我翻看着堂哥所杜撰的那些格言警句,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也就是说,用不着看这本书,这些滥俗的句子,我也耳熟能详——因为它们常常出现在电视里、电台里、公益广告牌上。这些格言警句,早已无关世诫,也无关警劝,读起来,倒更像是对这个世界露骨的讽喻。
我能记住的格言,包括以下几则:
在一个喧嚣的时代里,最重要的就是要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戮。
公平正义是社会的基石。
我们不光是创造财富,也创造全社会的共同价值。
让诚实与纯洁成为我们的天性。
守分身无辱。
像保护眼球一样呵护地球上的一草一木。
唐文宽
唐文宽同性恋身份的首次暴露,还要追溯到一九六九年的秋末。那天早晨,龙英举着一把菜刀冲进学校喊打喊杀,成为轰动乡里的大事。村民们只听说龙英要杀唐文宽,但并不知道这一疯狂的举动背后,究竟藏有怎样的秘密。赵德正在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事件的严重性。当天晚上,他派人将唐文宽叫到了大队部,由他本人和高定邦、高定国兄弟出面,向唐文宽询问整个事件的始末(出于对事情结果的敏感和预判,赵德正没有通知梅芳参加)。
如果说唐文宽一进门就跪在地上自打耳光的行为,已足以让三个人面面相觑,心惊肉跳,他接下来所供述的那桩丑行,更是让人目瞪口呆,神魂出窍。三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约而同地挠起了头皮。
高定国将唐文宽斥退之后,立即就要给公社党委打电话,遇事老成的高定邦拦住了他:“先别急,听听老赵怎么说。”
赵德正抽光了烟盒里的烟,又向定邦讨了一支,叼在嘴上,这才道:
“这种丑事,要报上去,文宽的命就保不住了。常言道,人命关天。他一个外乡人,丢了一条胳膊,投奔到我们村里来,虽说做出了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但也没到挨枪子的地步。他这一死倒是一了百了,可小满还是个孩子,少不得要受些牵扯。若是文宽被抓,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事就包不住。日后让小满如何做人?再说,出了这事,我们大队连续五年的先进集体、连续三年的流动红旗,统统都得泡汤。两位将来的政治前途难免不受影响。这事还得好好琢磨,事缓则圆嘛。”
说到将来的政治前途,会计高定国也安静下来,陷入了沉思。最后,兄弟俩都拍着胸脯向赵德正保证:此事如何处置,全凭赵老哥一句话,“这一回,我们哥俩都听你的。”
德正道:“得把这件事整个兜住。要是以后鼓了包,漏了水,责任由我一人承担,与你们两兄弟不相干。趁着这事还没有传扬出去,当务之急,得赶紧想法子,将龙英的那张嘴封上。你们两个马上去找龙英和牛皋,做通他们的思想工作,事不宜迟。”
当天深夜,高定邦独自一人,敲开了龙英家的大门。
思路缜密的高定邦,想得比赵德正还要远得多。他私下里许诺龙英说,到了年底,大队会多分给她家一百斤红薯,让她无论如何严守秘密。龙英满心欢喜,一口答应了下来。可高定邦还不放心。他问龙英用什么法子死守秘密。龙英说:“那还用说!既然高主任发了话,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打死我也不吐露半句实情。”
定邦说:“这不行。俗话说,纸包不住火。你越是遮遮掩掩,人家的胃口反而会被你吊起来,那样反而坏事。”
龙英仰着脸,朝定邦跟前凑了凑,柔声细气地问他:“那我该咋办呀?”
“告诉他们一个假秘密。”定邦顺势将龙英的肩膀扳了过来,把嘴贴在她耳朵上,嘱咐她道:“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小满在学校里淘气,惹恼了唐文宽。那狗日的教训孩子不知轻重,一脚踢在小满的小肚子上,小鸡巴肿得像腊肠一样,几天撒不出尿来。”
龙英也把嘴巴贴在高定邦的耳朵上,微微红了脸,漾漾地笑道:“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绝没二话。时候还早,高主任再坐坐?”
高定邦因听见里屋传来老牛皋的咳嗽声,呆呆地僵了一小会儿,硬起头皮道:
“不坐了。”
第二天一早,社员们在村东的地头拔黄豆时,新珍和银娣等几个好事的妇女都围着龙英,问这问那,变着法子从她嘴里套话。龙英的确很有表演天分,一提起小满,她的泪水就夺眶而出。哭了半天,又将高定邦教给她的那个故事及时抛了出来,害得新珍和银娣同时搂着她肩膀,好言好语地劝慰她。银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