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琼西与比弗(第4/8页)
还是没有回答。也许他只是一时找不到胶带而 已。
在比弗的脑海深处,有个邪恶的小声音在对他说,这与胶带无关,琼西已经去波德河了,而让他坐在这马桶上,就像那部电影中的丹尼·葛洛弗一样。但是他不愿去听那个声音,因为琼西绝对不会那么干。他们到死都是朋友,始终都 是。
没错,那邪恶的声音说,你们是朋友,而现在就到死的时候 了。
“琼西?你在那儿吗,伙 计?”
仍然没有回答。也许胶带从挂着的钉子上掉了下 来。
他身子底下也毫无动静。哎呀,麦卡锡不可能真的把什么怪物拉进马桶里了吧?难道他生出了一个——马桶怪物?他倒抽一口冷气。这听起来就像是“星期六晚间直播”中的恐怖电影恶作剧。而且,就算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情,马桶怪物到现在也该淹死了,要么淹死了,要么下去了。他突然想起有个故事中的一段话,那是他们以前念给杜迪茨听的一个故事——他们轮流念,好在他们有四个人,因为杜迪茨一旦喜欢上什么东西,就会百听不 厌。
“念——泳池!”他总是一边叫着,一边把那本书举过头顶——就像那天回家时举着饭盒一样——向他们中的一个人跑来。“念——泳池!念——泳池!”他的意思是说,给他念那本名为《麦吉里戈的游泳池》的书,那是塞尔斯博士的作品,开头的一节很容易 记:
“年轻人啊,”农民 说,
“你真是一个小傻 帽,
麦吉里戈的游泳池 里,
怎么会有鱼儿让你 钓。”
可事实上却有鱼,起码在故事里的小男孩的想象中是这样。有很多鱼。而且是大 鱼。
不过他身子底下没有“扑通”的水声了。也没有撞击马桶盖的声音。已经安静了一会儿了。也许他可以壮着胆子飞快地瞟一眼,只需要把盖子打开一条小缝,即使有什么不对劲,也可以立即盖 上——
但是,坐着别动,哥们儿,这是琼西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因此他也就最好别 动。
琼西现在很可能走出一英里了,那个邪恶的声音在说,走出一英里了,而且还越走越 快。
“不,不会的,”比弗说,“琼西可不是那种 人。”
他在盖着的马桶上动了动,等着那东西再次跳起,但是没有声响。现在离这儿可能有六十码远了,也许正在化粪池里与粪便一道游泳呢。琼西说那东西太大,冲不下去,可既然他们都没有亲眼见到,也就难以确定,对吧?但无论如何,比弗·克拉伦顿先生都会坚定地坐在这儿。因为他答应过。因为你越是担心或害怕,时间似乎就总是走得越慢。还因为他相信琼西。琼西和亨利从来没有伤害或取笑过他,也从没有取笑过彼得。同样,他们大家也从来没有伤害或取笑过杜迪 茨。
比弗忍不住又笑出声来。他想起杜迪茨拿着史酷比饭盒的模样,想起他趴在地上吹蒲公英的情景,还想起他在后院里跑来跑去,像树上的小鸟一般快乐。人们常说杜迪茨这样的孩子很特殊,其实他们并不了解这话的含义。没错,他很特殊,他是这个吝啬而倒霉的世界送给他们的特殊礼物。杜迪茨是他们大伙儿的特殊礼物,他们一直都爱 他。
5
他们坐在厨房的一角——乌云已经奇迹般地消散,阳光照了进来。他们一边喝冰茶,一边看着杜迪茨三四口就把一杯“大力士”(一种颜色很难看的橘子饮料)倒进喉咙,然后又跑到后院玩耍去 了。
讲话的主要是亨利,他告诉卡弗尔太太,那些孩子只是“把他推来推去”。他说他们动手重了些,把他的球衫撕破了,杜迪茨就吓得哭了起来。他没有说出里奇·格林纳多那帮人扒他裤子的事情,对他们逼杜迪茨吃的那恶心的放学后茶点也矢口不提。当卡弗尔太太问他们是否认识那帮大孩子时,亨利犹豫片刻后,回答说不认识,他们都是高中生,他一个也不认识,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她转头看了看比弗、琼西和彼得,他们全都摇摇头。这样做也许不对——而且到头来还可能危及杜迪茨——但他们不能突破自己奉行的生活准则。就比弗而言,他自己都想不明白,刚才打抱不平时是哪儿来的胆量,其他几个人后来也有同感。他们为自己的勇气感到惊奇,另外还有一点让他们惊奇的是,他们居然没有躺进该死的医 院。
她难过地打量了他们一会儿,比弗意识到,许多东西他们虽然没有明说,她其实已经知道,甚至可能会为此而度过一个不眠之夜。可紧接着,她笑了。她朝比弗粲然一笑,比弗顿时觉得犹如一股电流直通到脚趾尖。“你外套上的拉链可真多。”她 说。
比弗也笑了:“是的,太太,这是我的方兹外套。以前是我哥哥的。这帮家伙总是拿它取笑,可我还是喜 欢。”
“《快乐时光》,”她说,“我们也喜欢。杜迪茨很喜欢。也许你们愿意哪个晚上过来跟我们一起看。跟他一起。”她的笑容里带有几分神往,似乎自己也明白不会有这种可 能。
“噢,那好哇。”比弗 说。
“没错,真的是很好。”彼得附和 道。
随后他们坐在那儿,一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杜迪茨在后院里玩耍。院子里的秋千架上有两副秋千,杜迪茨在秋千后来回跑动,推得秋千不停地晃荡。有时他也停下来,把双臂抱在胸前,仰起那张平平的面孔,望着天空独自发 笑。
“现在好像没事儿了,”琼西说,“我猜他已经全忘 了。”
卡弗尔太太正要起身,这时又坐了下来,几乎是愕然地看了他一眼。“哦,没有,根本就没有,”她说,“他记着呢。也许不像你我这样,可是他有记忆。他今晚很可能会做噩梦,而当我们——我和他爸爸——去他房间时,他又无法解释。这是他最痛苦的事情;他无法诉说自己看到、想到或感觉到的东西。他没有那种语 言。”
她叹了口 气。
“不管怎么说,那些孩子是不会忘了他的。如果他们伺机报复他怎么办?如果他们伺机报复你们怎么 办?”
“我们会保护好自己的。”琼西回答,不过,尽管他语气很坚定,眼神却有些忐 忑。
“也许吧,”她说,“可杜迪茨怎么办呢?我可以送他去上学——我以前就是这样,我想现在又得恢复原样,起码得坚持一阵子——可放学回家时他太喜欢自己走 了。”
“这让他感觉像个男子汉。”彼得 说。
她的手从桌子上伸过来,碰了碰彼得的手,彼得顿时一阵脸红。“没错,这让他感觉像个男子 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