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琼西与比弗(第7/8页)

他肚子里就是这玩意儿?比弗想;他居然还有时间想这个问题。是这玩意儿在他的肚子 里?

就在这时,那东西的尾巴或触手什么的松开了,再一次朝他扑来,那颗未开化的脑袋的上半部只有两只愚蠢地大睁着的黑眼睛,下半部则是一包骨针。从某个遥远的地方,从可能还存在健全生命的另一个宇宙里,琼西在喊着他的名字,但是琼西迟了一步,琼西回来晚 了。

从麦卡锡肚子里出来的东西“啪”地一下扑到比弗的胸口上。它的气味很像麦卡锡放的屁——那是一种天然气、乙醚和沼气的混合气味,刺鼻气味。它的下半身像条肉鞭子似的缠住比弗的腰。它的脑袋向前一扑,牙齿咬住比弗的鼻 子。

比弗一屁股跌坐在马桶上,一边大叫着朝那东西挥拳猛击。刚才那东西出来时,将马桶盖和座圈掀了起来,撞在水箱上。马桶盖就靠在了那儿,座圈则弹回了原位,现在比弗猛地跌坐下来,撞破了座圈,于是一屁股陷进马桶,而那鼬鼠似的东西仍然缠着他的腰并啃着他的 脸。

“比弗!比弗!怎 么——”

比弗感觉到那贴在他身上的东西突然一僵——真的变得僵硬,就像阴茎勃起一样。缠在他腰间的触手也同时一紧,然后又松开了,那张长着黑眼睛的蠢脸循着琼西的声音扭去。透过迷蒙的双眼和一层血雾,比弗看见了他的老朋友:琼西正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垂下来的一只手里拿着摩擦胶带(比弗想,现在用不着了,用不着了)。琼西完全吓傻了,就那样站在那儿,毫无防卫能力。他将是这东西的下一顿美 味。

“琼西,快离开这儿!”比弗喊了起来。他满嘴是血,声音听起来潮湿而紧张。他感觉到那东西转身欲跳,便用双臂抱紧那扭动的身体,犹如拥抱情人一般。“快离开这儿!把门关上!烧——”烧死它,他想说,把它关起来,把我们俩都关起来,烧死它,活活烧死它,我会把屁股扎在这该死的马桶里坐在这儿双臂抱住它不放,如果能闻着它被烤焦的味道死去,我死了也开心。可那东西却在拼命挣扎,而该死的琼西却手里拿着摩擦胶带,只是站在那儿呆若木鸡,简直像极了杜迪茨,是个不可救药的蠢蛋,永远不会有长进。这时,那东西又重新转向比弗,那颗既没有耳朵也没有鼻子的瘤子脑袋扭了回来,那些牙签,真该死,妈妈总是说——比弗这最后的念头只闪出一半,那颗脑袋就向前一扑,世界最后一次爆炸 了。

紧接着是一阵血雨,一层黑幕降了下来,从某个遥远的地方,传来了他自己的叫喊,那是最后的叫喊。

9

琼西看到比弗坐在马桶里,一个巨大的蠕虫般的金红色东西贴在他身上。他叫了一声后,那东西朝他转过脑袋,但那不是真正的脑袋,只有一双鲨鱼般的黑眼睛和一大口牙齿。那牙齿里面有一样东西,不可能是比弗·克拉伦顿被咬掉的鼻子,但也许就 是。

快跑!他在心里对自己大喊,可接着又说,快去救他!救救比 弗!

这两个念头同样有力,两者相持的结果使他站在门口无法动弹,双腿仿佛被灌了铅一般。比弗怀里的东西正在吱吱怪叫,那发疯似的叫声钻进他的脑海,让他依稀想起了什么,想起了很久以前发生的什么事情,但是他一时难以理 清。

接着,跌坐在马桶里的比弗对他大喊,要他赶快离开,要他把门关上,而那东西听到比弗的声音又转回头去,仿佛想起了一件刚刚忘却的事情,这一次它的目标是比弗的眼睛,他那该死的眼睛。比弗扭着身子,惨叫着,同时尽力抱住那东西不放,而那东西则一边吱吱怪叫,一边又啃又咬,那尾巴似的东西蠕动着,将比弗的腰勒得更紧,把比弗的衬衣从工装裤里扯出来,然后滑进去贴紧他的皮肉。比弗的脚在地砖上胡蹬乱踢,靴跟溅起一阵阵血水,他的影子在墙上急剧摇晃,那苔藓般的东西现在已经到处都是,长得真他妈的太快 了——

琼西看到比弗最后一次挣扎后往后仰去,看到那东西放开比弗,跳了下来,而与此同时,比弗的身子在马桶里歪倒,上半身侧向浴缸,压在麦卡锡身上,压在那位“看哪,我站在外面敲门”的老麦卡锡身上。那东西重重地落在地板上,开始朝他滑来——天啊,它的速度可真快!琼西连忙后退一步,一把带上门,紧接着就听到那东西撞在门上,那“嗵”的一声几乎与之前它撞击马桶盖的声音没有两样,力量之大,震得整扇门都在晃动。它在地砖上烦躁地滑动,从底下门缝里漏出来的光线也随之时明时暗,随后它又撞起门来。琼西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跑去搬把椅子来顶在门把手下,但是这太蠢了,就像他的孩子们常说的,太没脑子了,因为门是从里面开的,而不是从外面。真正的问题是,不知道那东西是否明白门把手的作用,不知道它能否够得着门把 手。

那东西仿佛读懂了他的思想一般——谁能说没有这种可能呢?——门内响起滑行的声音,随后他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想扭动门把手。不管那是什么东西,它的力量都大得惊人。琼西原本是用右手握着门把手,现在把左手也加了上去。一时间,情势非常危急,门把手上的力量有增无减,他甚至觉得尽管自己双手都用上了,里面那东西一准还是会扭动门把手,琼西几乎丧魂落魄,几乎要转身狂奔 了。

他之所以没有转身狂奔,是因为想起了它的速度。不等我跑过这房间的一半,它就会把我扑倒在地,他这样想着,一边在心底里寻思这该死的房间当初干吗要建得这么大。它会把我扑倒在地,爬上我的腿,然后直 接——

琼西更加用力握住门把手,他咬紧牙关,前臂和脖子两侧的青筋都鼓了出来。他的臀部也在发痛。这该死的臀部,就算他真的要跑的话,他的臀部也会拖他的后腿,多亏了那位退休教授,那狗日的老东西压根儿就不该开车,多谢了,教授,我对你真是他妈的感恩戴德。万一他关不住这扇门,而又跑不动,结果将会怎 样?

当然是跟比弗一个样。比弗的鼻子不是像羊肉串一样,出现在它的牙齿里 吗?

琼西呻吟着,仍然握紧门把手。有片刻时间,门把手上的力量还在增加,然后又消失了。那东西在薄薄的门板后愤怒地叫着。琼西闻到了类似于启动液的乙醚 味。

它在里面是怎么站起来的呢?它并没有四肢,起码琼西没有看到,而只有那条泛着红色的尾巴似的玩意儿,所以,它是怎 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