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戈斯林商店(第5/10页)

“是吗?你看到过不少正当程序,对 吧?”

“他们只是……我肯定他们只是……”亨利饶有兴致地等着,胖子却没有了下文,至少他回答不出这个问题。“刚才那是枪响,对吗?”胖子又问,“我想我还听见有人在 哭。”

从那拼在一起的挂车里匆匆地出来两个人,他们抬着一副担架。中层管理人员先生明显不情愿地跟在他们后面,胳膊下重新紧紧地夹着记事 板。

“我得说,给你说对了。”亨利和胖子目送两位担架员快步登上温尼贝戈房车的台阶。等中层管理人员走到离围栏最近的地方时,亨利朝他喊道:“怎么样,笨猪?很开心 吧?”

胖子蹙起眉头。夹着记事板的家伙只是狠狠地瞪了亨利一眼,继续朝温尼贝戈房车走 去。

“这只是……只是某种紧急情况,”胖子说,“到明天早上就会解决的,我敢肯 定。”

“但你姐夫却看不到了。”亨利 说。

胖子绷紧嘴角,嘴唇微微颤抖地望着他,然后返回其他人那儿去了,他们的观点显然与他更有共鸣。亨利的视线重新投向房车,继续等待安德希尔出来。他觉得安德希尔是他唯一的希望……但是不管安德希尔对此次行动存有多大的疑虑,这种希望都很微小。而亨利手上只有一张牌可打。这张牌就是琼西,他们对琼西还一无所 知。

问题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告诉安德希尔。亨利非常担心告诉他之后毫无益 处。

5

在中层管理人员先生跟着两位担架员进入温尼贝戈房车约五分钟之后,三个人又重新出来了,不过担架上还有第四个人。在大路灯的耀眼亮光下,那位伤员的脸色十分苍白,看上去几近青紫。亨利看到伤员不是安德希尔不由得松了口气,因为安德希尔与其他这些疯子不一 样。

十分钟过去了,安德希尔还没有从指挥部出来。亨利顶着越下越大的雪等着。有些士兵在看守这些囚犯(的确,他们就是囚犯,最好不要粉饰事实),最后终于有一位走了过来。先前在“深辙路”和“天鹅池路”交汇处的十字路口时,那些士兵用灯光刺得亨利几乎睁不开眼,所以他现在没有认出这个人的长相。亨利既高兴又深感忐忑地发现,人们的思想也各有特征,完全与一张漂亮的嘴巴或一只破鼻子、一只斜眼睛一样鲜明。这是驻扎在十字路口的那些人之一,正是他认为亨利朝卡车走去时动作太慢,而用枪托砸过亨利的屁股。亨利的脑海中出现了很多信息:他弄不清这家伙的名字,但是知道他哥哥叫弗兰基,而且上中学时,弗兰基就因为被控强奸而受审,可最终却宣告无罪。还有一些别的——都是些零星散乱的玩意儿,就像废纸篓里的东西。亨利意识到自己正端详着一条真正的意识之河,包括河水挟带的各种浮渣。令他泄气的是,其中的大部分内容都平庸至 极。

“喂,”那位士兵喊道,他的语气很平和,“原来是自作聪明的蠢蛋。想要热狗吗,蠢蛋?”他哈哈大笑起 来。

“已经有了。”亨利答道,自己也笑了。接着,他用比弗的惯常口气,脱口说出比弗的口头禅:“×他祖 宗。”

那士兵的笑声戛然而止。“让我们看看十二个小时之后,你这自作聪明的蠢蛋还有多聪明,”他说,在呈现于这人两耳之间的河流上,有一个形象漂浮而过,那是一辆装满尸体的卡车,白色的四肢横七竖八地堆在一起,“你长了里普利吗,蠢 蛋?”

亨利想:是拜拉斯,他说的是拜拉斯。琼西知道那东西的真名是拜拉 斯。

亨利没有答话,那士兵转身走开,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得意之色。亨利一时好奇心起,便凝聚起自己全部的注意力,想象出一支枪——其实是琼西的伽兰德猎枪。他想:我有一支枪,等你刚刚背过身去,我就要用这支枪打死你,王八 蛋。

那士兵又突然回过身来,脸上的得意之色连同他的笑容和笑声一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解和怀疑。“你说什么,蠢蛋?你说什么了 吗?”

“只是在想,那姑娘的事儿你是不是也有一份——你知道,就是弗兰基干过的那姑娘。他有没有让你也过过 瘾?”

那士兵大惊之下,一时呆若木鸡,接着就满脸怒不可遏。他举起枪。亨利觉得那枪口犹如一道笑容。他拉开外套的拉链,迎着越下越大的雪敞开胸口。“来呀,”他一边说一边笑,“来呀,兰博,动手 吧。”

弗兰基的弟弟端着枪对准亨利,但是过了片刻,亨利感觉到他的怒火消失了。几乎是千钧一发——亨利看到那士兵尽力想说点什么,编一个合理的故事——可他花的时间太长,他的前脑控制住了那股怒火。这一幕是那么熟悉。瑞奇·格林纳多们没有死去,没有真的死去。他们是世界上的龙 齿。

“明天,”士兵说,“明天就是你的大限之日,蠢 蛋!”

亨利这时决定放过他——不再刺激他的怒火,尽管上帝知道惹他发火简直是易如反掌。他还了解到了某些事情……或者说是证实了他此前的怀疑。那士兵听见了他的思想,但听得不清楚。如果听清楚了的话,他转身时肯定要快得多。他也没有问亨利是怎么知道他哥哥弗兰基的事情的。因为在某种程度上,那家伙知道亨利知道:他们染上了心灵感应,他们所有这些人无一例外,就像染上某种恼人的轻度病毒一 样。

“只不过我被传染得更严重。”他说,一边重新拉上外套的拉链。彼得、比弗和琼西也是如此。但是彼得和比弗现在都死了,而琼西……琼 西……

“琼西的情况最严重。”亨利说。琼西现在在哪儿 呢?

南边……琼西身不由己地重新南下了。这些家伙宝贵的隔离网已经被突破。亨利猜想他们已经预计到了这一点,可他们并不担心。他们觉得溜出去一两个人没有关 系。

亨利觉得他们想错 了。

6

欧文端着杯咖啡站在一旁,看着医务室的工作人员将伤员抬走。打上一针吗啡之后,梅尔罗斯的抽泣渐渐变成嘀咕和呻吟,总算让人嘘了口气。珀利也跟着走了,于是这里只剩下欧文和克兹两 人。

克兹坐在摇椅里,侧着头,好奇而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欧文·安德希尔。胡言乱语的狂人又不见了,他犹如取下了万圣节的面 具。

“我在想一个数字,”克兹说,“是哪一个数 字?”

“十七,”欧文回答,“你看到的是红色的,就像消防车车身上一 样。”

克兹满意地点点头。“你试着给我发送一 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