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12号管道(第13/15页)

“是呀。你终究还是抓到目标了?”克兹抬起下巴,朝石屋的方向示 意。

“干掉他了。”欧文吃力地说。他满嘴是血。他把血吐了出来,试着吸了一口气,却听见大部分空气又从另外一个窟窿里漏了出 去。

“那么,”克兹和气地说,“这算是皆大欢喜了,对吧?”他把三角帽轻轻地戴在欧文的头上。鲜血立刻渗进帽子,并向上蔓延,染红了那篇关于外星人的报 道。

从水库那边的什么地方又传来一声鸟鸣,也许是从哪一座小岛上传来的,那些小岛其实是水库淹没的陆地上凸出来的山 丘。

“是一只秃鹰,”克兹说着,拍了拍欧文的肩膀,“你算是走运的了,小子。上帝派来了一只战鸟,为 你——”

克兹的脑袋突然炸开了花,鲜血、脑浆以及碎骨四处迸溅。欧文看到了克兹那双长着白睫毛的蓝眼睛里最后的神情:不解且难以置信。克兹跪在地上片刻,然后向前栽倒,那张被打烂的脸俯在地上。弗雷迪·约翰逊站在他身后,手里仍然端着枪,枪口还在冒 烟。

弗雷迪,欧文想张口说话,但是没有发出声音。弗雷迪肯定是看懂了他的口型,所以点了点 头。

“我本来不想这样,可这王八蛋打算像我对他这样对我。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不用心灵感应也能知 道。”

再给我一下吧,欧文想说。弗雷迪又点了点头。也许那该死的心灵感应在弗雷迪身上真的还有一点残 余。

欧文的意识模糊起来。疲惫而模糊。晚安,可爱的女士们,晚安,大卫,晚安,希特。晚安,可爱的王子。他重新躺倒在雪地上,就像躺倒在一张垫着最柔软羽绒的床上。他听见什么地方又响起了一声鸟叫,隐约而遥远。他们侵入了它的领地,惊扰了它深秋大雪中的宁静,不过他们很快就会离去。水库将重新为秃鹰所拥 有。

我们是英雄,欧文想,我们真的是英雄。去你妈的帽子,克兹,我们是 英——

他没有听见那最后一声枪 响。

30

刚才又有不少枪声,现在已经安静了。亨利坐在悍马的后座上,身旁是他死去的朋友,他在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他们把彼此全都干掉的可能性似乎不大。好人——更正,那个好人——把坏人消灭了的可能性似乎更 小。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他的第一个冲动就是飞快地下车,躲进树林里。可一看到这大雪,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克兹或跟着他的什么人在半小时之内回来了,亨利的脚印就会清晰可见。他们就会跟踪而至,到头来还是会开枪打死他,就像打死一条疯狗一样。或者像打死鼬鼠一 样。

那就找一支枪,先下手为 强。

这主意不错。他虽然不是怀亚特·厄普,但枪法也一向很准。射人和射鹿大不相同,就算不是精神病医生也能知道这一点,不过他相信,如果真打起来的话,他能毫不犹豫地干掉那些家 伙。

他正要伸手开车门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惊讶地骂了一句,接着是“嗵”的一声,然后是一声枪响。几乎是近在咫尺。亨利估计是有人脚下一滑摔倒在雪地上,屁股着地的同时,武器也走火了。没准那狗娘养的刚好射中了自己?这是一种奢望吗?未 免——

但是不会。别高兴得早了。他听到摔倒的人咕咕哝哝地爬起身,接着走了过来。只有一种选择了,亨利也不再迟疑。他重新躺在座位上,让杜迪茨的胳膊(尽其所能地)搂住自己,开始装死。他觉得这种小伎俩不大可能行得通。那些坏蛋进水库时放过了他——这毫无疑问,因为他还活着——但是他们进去的时候,一准是火烧眉毛般匆忙。这一次大概就不会上当了,几个弹孔、一些玻璃碴、还有可怜的杜迪茨最后大出血所留下的血迹恐怕难以第二次糊弄住他 们。

亨利听到雪地上响着轻缓的、“嘎吱嘎吱”的脚步声。从声音判断,只有一个人。也许是那位臭名昭著的克兹。最后的幸存者。黑暗在步步逼近。死神在下午降临。黑暗不再是他的老朋友了——现在他只是在装死——但黑暗仍然在步步逼 近。

亨利闭上眼睛……等待 着……

脚步声没有放慢,从悍马旁走了过 去。

31

就眼下而言,弗雷迪的战略目标既具有极度的现实性,又具有极度的短期性:他希望能让那辆该死的悍马调转车头,希望车不要抛锚。如果做到了这一点,他就希望在经过东街的那个缺口(也就是欧文所追的那辆斯巴鲁出事之处)时不要翻进沟里。如果他能回到进入水库的公路,他的视野也许会稍稍开阔一些。打开头儿的悍马门并坐到方向盘后时,他很快就想到了马萨高速。沿着90号州际公路可以到达辽阔的美国西部。有无数地方可以藏 身。

他刚刚关上车门,一股强烈的臭屁味和刺鼻的酒精味就扑面而来。珀利!该死的珀利!在刚才的紧张之中,他把这个小王八蛋完全忘到了脑 后。

弗雷迪转过身,举起卡宾枪……但珀利仍然不省人事。没必要再浪费一颗子弹了。他可以干脆把珀尔马特推出去,扔到雪地里。如果走运的话,珀利根本不会醒来就直接冻死了。不仅是他,还有他体内的 小——

不过珀利并不是在睡觉。也不是不省人事。甚至不是昏迷,不是。珀利死了。而且……似乎还缩小了。几乎变干瘪了。他的脸颊向内凹陷,满是褶皱。他的眼窝成了两个小深坑,仿佛那层下垂的薄眼皮之后的眼珠已经掉进一只空桶。他奇怪地斜靠在副驾驶座一侧的车门上,一条腿抬了起来,几乎是交叉着叠放在另一条腿上。看起来像是在放一个惊天动地的绝世之屁时突然死去。他的裤子的颜色变深了,原本柔和的色彩变成了褐色,他身下的座椅也湿透了。朝弗雷迪这边渗过来的湿迹是红 色。

“这是 怎——”

后座上突然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怪叫,仿佛有人把功能强劲的音响一下子调到了最大音量。弗雷迪的右边眼角瞥到有什么东西一闪。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怪物出现在后视镜里。它一口咬掉弗雷迪的耳朵,然后扑到他的脸上,扎进他的嘴里,扣着他的牙床缠住了他的下巴。转眼间,阿奇·珀尔马特的臭鼬就把弗雷迪的半边脸撕了下来,犹如一位饿汉扯下一只鸡腿一 般。

弗雷迪大叫着,举枪对着副驾驶座一侧的车门乱射。他抬起一条胳膊,想推开这东西;他的手指接触到那滑溜溜的新生皮肤,一时抓握不住。鼬鼠退到后面,仰起脑袋,像鹦鹉吞下一块生肉似的把自己刚刚撕下来的东西吞进肚里。弗雷迪胡乱摸索着驾驶座旁的门把手,可刚刚摸到之后,还没等他拉开车门,那东西就再次扑来,这一次它死死咬住了弗雷迪的脖子和肩膀之间发达的肌肉。他的颈静脉被咬破了,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溅到了悍马的车顶上,然后又像红色的雨一般滴下 来。